我在《寻访五十多年前的故居》一文中提到曲长音老师,他们夫妇是当年我们的近邻。后来他们在1982年左右调到南京工作,我父母在世时,他们也经常到我们家来看望。后来他们退休了,再后来,跟随女儿到美国定居了。我和他们已经近20年没有晤面,也失联了。 我在确定去美国的行程后,很自然地想起了他们,真想有机会能够和他们见上一面。我就向在南京工作的学生打听,终于辗转获得了曲老师女儿曲丽鸣的微信与电话,继而便和曲老师通上了话。他知道我要去美国,一定要我去他们那儿,说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他们住在旧金山的圣何塞,距离硅谷不远。我们参加的美西游程,有两天是住在旧金山的。到了美国后,我便向导游了解我们的具体路线,向他请教如何在最佳地点能和曲老师夫妇见面,也不断与曲丽鸣保持联系,报告情况。 12月10日,我们在结束了一天的游览后,晚上到距离旧金山不远的一家名叫“福恩缘”的中餐馆就餐,而曲老师一家则提前在那里等候。七点多,我们的大巴到达,曲丽鸣已经在等候,接上了我,去环球广场另一家中国饭店,大家边吃边聊。 曲老师是88岁的人了,夫人栾老师也是80出头了,可他们变化不大,倒是我这个在他们眼中心中的“小何平”已经满头白发,倒叫他们有些难以辨认了。只是聊开了以后,曲老师才说,是的,还是可以与以前的何平对上了。 我们回忆了许多,想起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最多的是宝中的那些人和“文革”中的那些事。 当时我们都住在宝应中学三宿舍,我们是一排,原先我们两家各住一间正房,中间的堂屋由两家合用。后来又有吴明端老师搬来,住了堂屋,我们就成了三家一排。曲老师在最东边,然后是吴老师,然后是我们家。 我记得曲老师说,以“音”这个字用在名字中的并不多见,然而我们这三家却都有一个名字中有“音”的人。曲老师叫曲长音,吴老师有一个儿子叫邵福音,而我二姨、也就是我母亲的姐姐叫朱惠音。 “文革”中我二姨到宝应来看我母亲,没住多久,却正赶上“大批斗”,我母亲被关进“牛棚”了,形势显得紧张起来。我二姨非常害怕,担心会不会祸及自己。当时曲老师也被关起来了。栾老师就和二姨商量,让二姨赶紧离开宝应,去安徽安庆老家,还把二姨送到汽车站。这个情景,栾老师还记忆犹新。 当时我们这两家都是有点“问题”的,曲老师的哥哥在台湾,而栾老师的父亲是国民党的将领;我父亲是“右派”,母亲当时也被打成“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所以,“惠音激凄清”(李白句),一曲长音悲,那位邵福音大学毕业后也被分配到新疆,也算不上什么福音,于是,这三“音”皆失调了。 “文革”中还有一次特殊的经历。记得在一个深夜,忽然有人通知说,人武部的张仲义政委因被另外一派“造反”组织追抓,需要转移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这个院子距离人武部很近,距离当时作为武斗据点的大会堂只有一墙之隔。半夜从大会堂那边墙头有人轻声说,张政委来了。我们在墙边用桌子加上椅子接应,把张政委搀扶过来。那时天气是很冷的,张政委冻得直哆嗦。我们让他在曲老师家中坐下,我母亲给他下了一碗面。他吃了面,才慢慢感到暖和了许多。没有多说话,好像在桌子上趴着休息到天亮,有人把他接走了。没过多久,就听说张政委在一次抢枪事件中被流弹击中而牺牲了。 还记得那时在大运河学游泳,曲老师教我蛙泳时把双手划水改为摸水,这样一可以保持平衡,使头始终在水面上,随时观察情况,二也可以节省体力。这都是在天然河流中游泳的宝贵经验,是在游泳池里体会不到的。 后来,我插队了,母亲也“下放”了,我们都离开了三宿舍。曲老师被关了很多时间,后来好像也下放到乡下了。三宿舍的住户们都差不多各奔东西了。所以曲老师听说路儒林老师还住在三宿舍的老房子里,一住就是五十多年,真有点不可思议。 1981年我毕业分配到宝应中学,当时曲老师夫妇已经调回宝中工作,我们还共同教过一个班。当时的高二(6)班,他教政治,我教语文中的写作。记得当时曲老师家打了一套新家具,因为我会点油漆技术,便由我给他油漆。每天下了课,抽出点时间去他家刮腻子、磨砂纸、刷色、做木纹,忙了一个多月,总算完成。有时忙得晚了,就在他家吃饭,我记得栾老师做的蛋炒饭很好吃,很大的碗满满一碗,我吃得很香。这次他们还说起我油漆家具的事呢。 好像是曲老师教完这82届学生就调到南京师范专科学院了。那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调动是很不容易的。我母亲80年退休回了南京,当时我父亲已经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工作了。两家人都到了南京,也会走动走动,虽然不是太频繁。 后来我到上海工作,父母也都在2002年来了上海。与他们就没有什么接触了。他们不久也去美国定居了。栾老师说起,2007年他们回国时,到上海看过我母亲,那时母亲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没见到我,我出差了。谁想到母亲在一年后就去世了。我也和曲老师失去了联系。 所以这次我们的见面,不仅是又恢复了联系,更重要的是已经分别住在地球的两边,相隔万里之遥,这样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了。 曲老师是东北人,身材魁梧,性格耿直。说起“文革”中的那些事,说起我们两家遭受的迫害,依然义愤填膺,不平之忿油然而发。但从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还是非常舒心与幸福的,女儿和女婿对他们的照顾也是很周到的。 我们的会面只有两个多小时,时间过得真快,曲老师夫妇要我下次再来美国,到他们家住上几天,还有不少的话要说。我答应了。 回到住处,仍兴奋不已,得一小诗: 回眸往事笑谈中,多少悲欢水流东。 莫道桑榆西景晚,长音一曲啸星空。 【后记】我把和曲老师夫妇见面的事发在微信上以后,很多朋友都回了评论,兹选录如下: 张传炬:问曲老师、栾老师好!健康长寿! 童震声:这样的重逢很难得,更是很有意义,曲老师我是知道的,祝老师们健康长寿! 薛德枢:不容易,缘分! 耿立:这个真的很珍贵。 张培居:他乡遇故人,疑是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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