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我的老家,砍猪草叫挑猪菜。我小的时候,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化肥很少,都是有机肥,猪粪是最好的有机肥,所以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记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贴春联,除了贴大门房门,鸡窝猪圈甚至茅厕上都要贴。猪圈上贴的多是“猪是农家宝,积肥少不了”,很通俗,也押韵,就是不像对联。在我们农村,猪圈前面一般并列两个塘,一是河泥塘,一是粪堆塘。河泥塘是用来盛放从河里罱上来的淤泥。淤泥一批一批打到猪圈里,任由猪来践踏,和猪的屎尿混合在一起,形成猪粪。猪粪定期出圈,在粪堆塘里保存。在我们里下河地区,烧饭一般都是植物秸秆,草木灰也是极好的有机肥,一般也倒到粪堆塘里。累积到一定的程度,用船装运到田间地头,猪粪就变成肥料,成为农家宝,成为庄稼人丰收的希望。 养猪还是存钱罐,平时的稻糠麸皮和泔水存到猪身上,年底等到猪膘肥体壮的时候,或杀或卖,都能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那年月经常割资本主义尾巴,好像养猪始终不在“尾巴”之列。我家隔壁有一个堂叔,会木匠手艺,受人之托,利用晚上时间,偷偷摸摸打了几只箱子。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姑娘出嫁,娘家的陪嫁就是两只用楝木打的漆着红漆的箱子。堂叔打的就是这种箱子,不幸被大队发现。大队部组织召开批斗大会,我堂叔柺着箱子,好像还有一个炸米花的站在炸机旁边,好像还有一个摸鱼的穿着鱼衩,接受大家的批斗。他们耷拉着头,一副低头认罪的样子。我当时想,资本主义尾巴真不好当。养猪虽然也会有货币收入,但好像一直受到鼓励。有的人家养得多一点,还在猪圈上贴上“养猪光荣”几个字,不知道是炫耀,还是壮胆。小时候就想长大当解放军,看到当兵人家的门楣上有参军光荣的门贴非常羡慕。看到养猪光荣就不以为然,你养猪光荣个什么? 养猪就需要饲料。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人都吃不饱,何况猪呢?那时扛着稻谷到米厂去机米,还要另外再带一个口袋,机好以后,一口袋装米,一口袋盛糠。有的人家人口多,回去还要用细箩把糠再筛一遍,细糠掺上一点面,可以做糠面饼,人吃。筛出来的粗糠才是猪的主饲料。所以,那时候我们放学以后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挑猪菜。猪菜洗净、切细,和稻糠、麩皮、泔水一拌,就是猪的饭菜了。每天傍晚,放下书包,挎上柳篮,拿上砍刀,我们就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向田野走去。田野是我们的乐园。我们总是要嬉戏、追逐、打闹好一阵子之后,才到田埂边、河塘旁甚至庄稼地里去挑猪菜。现在想来,我们那儿为什么不叫砍猪草,而叫挑猪菜,可能有这样两个原因:一是我们不是见青就砍,而是要选择带有叶片的植物,比如荠菜、马齿菜、龙头菜、紫云英等等,实际上,这些都可以归到野菜的行列,当然应该叫猪菜,叫猪草就委屈它们了;二是这些野菜不可能连片生长,如果有的话早就被砍光了,所以只能一棵一棵地找,找到以后,小砍刀一挑就好了。那时候挑猪菜,有两种我们不要,哪怕漫沟遍野都是,我们都视而不见。一种是谷谷丁,有刺;还有一种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茎一掐断,就会冒出白浆,据说有毒。因为天天都被拉网式检查,挑到足够的猪菜也很困难。有时有人趁别人不注意,到人家篮里偷偷抓过来一把,如果被发现,就会引起一场小规模战争。有时实在没有办法,就到人家屋后偷抹人家的桑树叶或榆树叶,这两种树叶猪也是很喜欢吃的。记得有一次,我也跟小伙伴一起去偷桑树叶,我爬树本来就比较笨,还没爬上去,就被主人发现,他大吼一声,我慌了神,下来时,一跤摔在地上,屁股摔肿了,几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挑猪菜时,经常有小伙伴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偷刨两个山芋,偷摘两个番茄,偷割两把韭菜,藏在篮底带回家。有时就在田野里,找一个避风的角落,挖一个小坑,找些干树枝,点火烧着炕山芋。现在我在街头,闻到烤山芋的香味,就会想起这些往事。有时因为贪玩,猪菜挑得很少,害怕回家无法交差,我们就会用树枝撑在篮子中间,把猪菜在上面薄薄地盖一层,回家以后在大人面前晃一圈,就把猪菜洒到猪圈里,蒙混过关。 现在的农家养猪也少了,猪都在养猪场里集体住着。现在的孩子当然也不需要挑猪菜,虽然少了很多辛苦,但伙伴们一起在田野里玩耍的乐趣他们也无法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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