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总情怯

　　这时节正值油菜花开，路两边的油菜花零星地落在树与树之间的空地上，虽为野生却落得天生丽质，此时开得正好，明晃晃的颜色就像一身素净的女子唇上的一抹红，提起了天空与大地之间的清淡。路的左边有一条河，这条河直通我家门口，我却不知道名字，父亲嘲笑我的无知，也善意地告诉了我河的名字——中心河，听上去很土气却难能可贵地清澈见底，父亲随着我的提醒，视线也集中在这条河上，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吃着河水长大，年轻时也曾以河为生，所以他对这条河的感情比我深很多，对它的了解当然也比我透彻。他说，水位上升了，水也更清了，应该是人为清理过水草了。是的，河里的水草是喂养牲畜的最佳饲料，养殖人清捞水草，一方面惠及自己的养殖业，一方面让河水变得更加干净清亮。有些植株稍矮的水草正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飘荡，说它们像一群舞娘在婆娑起舞一点都不为过，这也是养殖人留下的风景，因为他们最懂得还生自然的道理，留下新生的水草等到来年又是一场丰收和一处好景。路右边就是养殖人的水塘，里面想必就是那些水草实现价值的地方。水塘的旁边是一排排的红瓦白墙，几个老太推着婴儿车在阳光下闲聊，近处的菜地里，两个妇女在摘豌豆苗，也许那是她们家男人和孩子今天的晚餐蔬菜吧。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我的家也越来越近。每年冬天邻居老妪都会在通往我家的那条小路两旁栽上油菜秧，到春天时，油菜会长到成人高，沉重花朵压低了花茎，几乎就要把路淹没。小时候放学回家时我都要穿过这片比我还高的花丛才能到家，那会还窃窃地想象自己是美丽的花仙子走在鲜花大道上，心里欢喜得不行。如今油菜花依然那么高，我却长大了，也不用走路穿越花丛了，那些低垂着头的花朵一路探进开着车窗的车舱里向我打招呼，我放慢车速，宠溺地微笑以对。

　　能看见房子的时候，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假装镇静也无济于事，我知道那是近乡情怯，是游子的情愫，既然安抚不了就索性让它随意蔓延，这是我的家啊，它还不能包容我的一切吗？近乡情怯又何妨，因为家总在油菜花的深处，安静地守望它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