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到今年为止,我的军旅生涯已经走过整40年了。40年走南闯北,东奔西忙,历经许多岗位,干过不少工作,有太多的经历和故事,但兵之初的时光,是那样的魂牵梦萦,难以忘却。 1976年7月刚高中毕业不久,我满怀豪情,意气风发,从电影《柳堡的故事》发生地扬州宝应县应征入伍了。与来自黄浦江边、西子湖畔、紫金山下、皖南铜都、名城扬州等地的26名新兵被分到安徽蚌埠南营房,即12军某团通信连。 我连26名新兵成分多元,有脸庞稚嫩的年轻学生,也有成熟老练的插队知青;有干部子弟、军人后代;也有农家后生、书香门第。老连长刘业广第一次点名就操着一口安徽方言告诫我们:“通信兵战时就是首长机关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你们这批秀才兵,是我从全团的新兵花名册中扒拉来的,日后训练不可给我掉链子。”我们刚到连队时,当年退伍的老兵还没有离营,所以新兵宿舍安排在一个大教室里,水泥地上铺层厚厚稻草,形成一个大通铺,就这样开始了3个月的新兵生活。 新兵训练,是从学条令、走列队、整内务开始的。如何迈好军营第一步,对每一个新兵来讲,都是个新课题。为了尽快从普通社会青年向军人转变,队列训练,我常常牺牲早晚休息时间,吃小灶,加班练。为了练出标准的军人姿态,坚持每天成立正姿势站3次墙根,从脚后跟到后脑勺紧紧贴在墙上,挺得笔直的,每次30分钟,站岗放哨也不放松。由于我勤学苦练,终于把脊梁挺直了,站队走路像个军人样子了。不到半个月的刻苦训练,我连新兵发生了变化,军人的雏形出来了,队列整齐划一,内务整洁统一,生活井然有序。一个月后,我们新兵排在团里的队列考核中,一次全优通过,一举拔得头筹。为了纪念这有意义的一天,特邀好友顾勇一起到团部军人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这张青涩而纯朴的照片,至今都珍藏在各自的相册中。 新兵生活有苦也有乐。每到熄灯号吹响前15分钟,我们新兵宿舍是最热闹的。七嘴八舌,各种方言播报家乡新闻更是一景。来自浙江桐庐的周建生战友,个儿不高,声音洪亮,总是一本正经地拿着女朋友的书信,扯着嗓门报告家乡的喜讯;南京兵、老红军的后代李刚,常常用南京普通话讲些幽默诙谐的冷笑话;铜陵兵小包也不甘寂寞,时不时亮几嗓子黄梅戏精彩片断。你唱罢来我登场,乐得大家合不拢嘴,直不起腰。但只要熄灯号一响,大通铺瞬间会安静下来。 部队上有句俗话:“老兵怕号,新兵怕哨”。我清楚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因白天训练强度较大,全连新兵一溜排熟睡着。南营房营区,夜色如墨。两声紧急集合哨,一下子让大通铺慌乱起来。因不准开灯,一切都要在黑暗中进行,可想而知,洋相百出。有的背包带摸不着了,有的帽子戴错了,有的衣服穿反了,还有个上海奉贤兵一只鞋找不到了,别人都跑出去站队了,他还在找。排长打着电筒进来清查,他吓得一哆嗦,穿了一只鞋跑了出去。全排在训练场跑了三圈后,开始开灯检查,那稀里哗啦、一派狼狈的窘态,让大家都羞红了脸、低下了头。那一夜,连里共拉了我们三次紧急集合;那一夜,大家彻夜未眠。 1977年秋季,军区对我团检验性拉练,那是我们那批新兵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所谓检验性拉练,就是军区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对我团综合实战能力,进行紧急拉动检查。全团2400多名官兵齐装满员,全副武装,每名战士平均负重65.5斤,要在600多公里的强行军、急行军、夜行军的拉动中,完成各项实战背景课目演练。军区督导组实施全天候、全方位、全过程跟踪考核,天上有飞机盘旋俯视,途中不间断卡点计时,前后左右不停地频出情况。拉动中,一遇晴天,就地休整;雨雪天气,立马出发。在恶劣的天气下,陌生的环境里,复杂的敌情中,摔打锻炼部队。尤其最后两昼夜的魔鬼式、超强度考核检验,更是挑战人体的极限。刚冒雨强渡大沙河,又凌晨奔袭固镇城;才突击会师老山界,又火速抢占张八岭。全团官兵体力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所有新兵脚底板打满血泡,裤裆磨破了皮,仍默默地咬紧牙关,拼着老命跟着部队往前冲,真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涌现了不少感人事例:像红九连新兵赵景波当先锋一天两夜没合眼,饥寒交迫累趴在河里,硬是连滚带爬顽强挺了过来;特务连新兵胡定凡发高烧晕倒在途中,喝口水醒来又赶回侦察队伍里等等。行军途中,我随王振宇班长肩背两瓦电台,手拿报务话筒,紧跟团指挥所前行,不停地用密语呼叫,时刻保持与所属营、连的通讯联系。记得大部队攻占最后一个山头后,“啪、啪、啪”3发红色信号弹划破天空,宣告了艰苦异常的检验性拉动结束了。许多新兵在红旗飘扬的山头,欢呼雀跃,相拥而泣。而此时的我,脚被磨出的血泡粘在袜子上,腿肿得一按就是一个坑,步履艰难,忍着疼痛发完最后一组密码,身体一下子支撑不住瘫倒在地。许多老兵感慨,像这样的检验性拉练强度、时间跨度、考核难度从未经历过。无论是体力上的消耗,还是意志上的磨练,都是超乎寻常的。近一个月的检验性拉练结束了,其过程和结果,军区首长和机关评价优、满意度高,并通令表彰我团不愧为拉不垮、打不烂、敢亮剑的老红军团队,不愧为作风顽强、拳头过硬、敢打头阵的“百将团”的新一代。经过这次大强度拉练,大实战检验,我更加明白了:只有实战之“钢”,才能越淬越强;惟有钢铁战士,才会铁血荣光。 当“百将团”的兵,一定要为团队增光,决不能丢脸,是所有新兵的信条。刚下连不到两周,新兵排参加了南营房铺设国防电缆施工,团直属五个连队为了彼此赶进度、争上游,每天都相互憋足劲赛着干。挖壕沟、抬沙土、垒石块、埋电缆,各新兵排谁也不甘落后,常常加班加点三班倒,披星戴月连轴转,没人叫苦累,没人当逃兵,都不知疲倦地奋战在工地上。说实话这种连续超强度的体力活,我在农村插队也没有干过。十几天下来,我手上磨出厚厚老茧,肩上也被压出一个大血泡,一直强忍疼痛,坚持到最后,至今右肩还留着光荣的疤痕。 兵之初,还有许多事,让我历练,促我成长。1977年5月中旬,我刚从团政治处出差回来,连指导员付开典对我说,饲养员家母病危,连队外出训练,没有几个留守人员,让我去猪圈顶替一下,我二话没说打起背包住进猪圈。正巧连队饲养的老母猪刚生产13头小猪仔,为了把这13头小猪伺候好,我怕母猪奶水不够,拿出两个月的津贴费,买了三大罐麦乳精喂小猪。指导员学习一周后去猪圈巡查,看见每间猪圈打扫得利落整洁、猪草饲料充足,特别是那13头小猪仔活蹦乱跳,一个没少,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小王,当猪倌辛苦了!”这期间多亏了我的好老乡,在团后勤处马厩班的杜延松帮忙指点。 为了让内务卫生“流动的红旗不流动”,我们这群新兵蛋子没少折腾,每天总是提前10分钟起床,地面扫得一尘不染,毛巾茶缸摆放整齐,军被叠得方方正正,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每次连里评比,我班总分都是第一。为了让班里四块菜地的豆角、茄子、辣椒长势好,我和班里的新兵多次一起半夜“偷”粪满营跑。有时进女厕所时,还不好意思,先摔几块砖头试探有没有人,确定无人赶紧行动。由于新兵积肥运动开展得好,我班菜地成为连队的样板。连队让班长介绍经验时,他说了一句让大家啼笑皆非的话:“新兵‘偷’粪有功。”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感人的情节,回想起来,令人记忆犹新、朴实温暖,时常是我们战友间交流的谈资话题。 近一年的兵之初时光,是那样平凡而精彩,是那样短暂而丰富。她教会我如何走好军旅之路,如何当一名合格军人,让我学会坚强、懂得友爱、明白担当。兵之初的经历是我终身受益的宝贵财富,更是我“后新兵”时代的强劲动力。兵之初留存我们激情奋斗的青春步履,烙印我们最初军旅的酸甜苦辣,拉开我青春华章的序幕,是我一生为之骄傲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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