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氾水小学的童年(1)
01 关于童年,一直以来,我记得的两句话是这样的: 童年的回忆,无边无际; 每个人的一生中,往往只有一次凝望世界,就是童年,此后都是在回望。 关于童年,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在我看来,我的童年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我的小学生活,就是我在氾水小学度过的那五年天真无邪的时光。 我的童年是一只笨拙但是快乐的小熊,我一次次地看见它奔跑在氾水小学的院子里。 这只愣头愣脑的小熊啊,对眼前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热爱和好奇。 氾水小学这个院子,就是它全部的世界,就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乐园。 02 幼儿园大班结束后的暑假,我说得最多的话是:我马上就是个小学生啦。 我的父亲忙着跑采购,我的母亲忙着打三班。我的爷爷奶奶呢?一个成天在街道办事处转悠,一个要么在东头的自留地里瞎忙乎,要么不晓得泡在哪一位亲戚家里,情绪激动地谈论张家长李家短。 我们姊妹仨多数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六角门15号的院子里。 我的弟弟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屁孩,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也几乎无话可说; 我的姐姐就知道埋头看书写字,动不动地抬起头来,恐吓我几句: 你别以为上小学很容易,入学考试难哩。 我一直是很相信我姐姐的,这样我的心里开始有15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了。 有事没事我就反复地背诵,在幼儿园里认识的人口手,日月星,和几首古诗绝句,还叫姐姐出些简单的加减题考考我。 姐姐建议我背一背圆周率,说肯定会加分的。 我也不晓得圆周率到底是什么意思,勉强地摇头晃脑地记住了3.14159265358979323,再多就抓瞎了。 我最担心是到底会不会考跳舞,姐姐说那就要看你暑假的表现了,看你是不是听我的话。 偶尔她和小姐妹在门口血防站里,玩跳绳跳房子的游戏,碰到我去打闹,她们就会一起吓唬我:看来你是真的不想上小学了嘛! 03 终于盼来入学报名的那一天,八月三十一号,我后来无数次地在课堂作文中写道: 在那个金色的收获的季节,我们终于迎来了开学,踏着豪迈的步伐,跨进了氾小的大门。 我跟在家长的屁股后头,混在唧唧喳喳的人群里,等着老师叫号。 长这么大,我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多陌生的大人,这么多看上去长得差不多的小孩。 我很奇怪,他们平时都是藏在哪里的? 考我的老师有着和和气气的笑容,短发,个子不高,稍微有点儿胖。 考试让我很失望,因为她只是问了我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啊,为什么要上学,又让我背了一首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然后就没有了。 我着急了,准备了那么多呢。我赶紧大声地说,老师啊,我还会背圆周率呢。老师就很惊讶地说,哦?你背背看! 我母亲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刚刚的笑容都僵住了。 我背到8位数后卡住了,老师还是很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她成了我一到三年级的班主任。 她叫王习芬,说起来还是我的远房亲戚,按辈分我应该喊她老姨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我小学毕业以后,我的家人才跟我说出这层关系。 毕业后的一天,在氾水大街向北的下河边上,王习芬老师碰见我,老远就招手喊我过去,笑吟吟地说,你应该喊我姨奶奶呢。 我忽然难为情起来,忸怩着低下头,小声地嘀咕:姨奶奶老师好。 04 除了王习芬老师,我还记得的是朱洵庆程尔泰老师,他们是俩口子,都很瘦,很干净还很讲究,特别是程老师的衣着打扮,跟一般的女老师们比起来,要洋气得多。他们是我的同学朱军的父母。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和我们家很不一样的家庭,他们夫妇和三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是我们氾水的,我很怀疑他们其实是打入到氾水来的外国人。 后来我听说朱军的大姐果然去了美国,就觉得她到底是回家了。朱军在我照着月饼盒子画嫦娥奔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正经八百地用标准碳素铅笔画素描了。 陈长柏老师是个对学生很热情的人,走路精神抖擞的,好像解放军战士在训练。他还会老远地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胳肢窝下永远夹着几本教材作业本或者是一支细长的教鞭。 有几次我被当课老师无情地撵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罚站,冬天的日头暖洋洋地洒过来,我就盯着地上的光影看,数数有几只小黑蚂蚁爬过去了。 陈长柏老师路过看见了,就在橘黄的光线里,热情地冲我喊一声,笑了点点头走过去,好像是鼓励安慰我的意思。 这就让我产生了错觉,仿佛罚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李鸣皋老师就像一尊大肚弥勒佛,满脸笑容,慈眉善目,叫人一看就很开心。他是我的同学李飏的父亲,听说对李飏的管教倒是很严厉呢。 我记得同学中的李飏陈焰陶俊杨旦旦成绩始终很好,我的父亲经常拿我跟他们比较,有一次我被逼急了,脱口就说,你要是像人家李老师,我的成绩就会和李飏他们一样好的。 我的父亲当场就把一块抹布扔在我的头上了。 05 教音乐的金绮云和章玲玲老师,一位岁数大些,一位是小姑娘,我一直记得在音乐课上,齐耳短发身材高大的金老师眼神熠熠,一边打拍子,一边哼唱,咪咪咪,嘛嘛嘛,全班的孩子一起发声,清澈稚气的童声响彻了小学的上空,仿佛把树叶子也震动起来了。 章老师肯定无数次地在操场上教我们做广播体操,陪我们排练节日汇演的节目。我记得很多活泼诙谐的儿歌,就是她一遍一遍地跳给我们看,教会我们唱的。 章玲玲的父亲章嘉宗老师,黑黑的瘦瘦的高高的,腰有些苟,他教数学,有时候也教音乐。 章玲玲唱的跳的都比她的父亲好很多,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学习不好,反过来怪到老子头上,这是很不对的。 那几年里,我们每天都希望早点儿听见小学校的钟声。老校工毛继余一身多任,门卫打钟还负责油印试卷与材料。 那些清脆悦耳的钟声,在我们心里回荡了很多年,甚至也曾无数次的在梦境里悠扬地响起,可是我们就是再也想不起来,毛校工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我后来奇怪地发现,很多小学的老师,我都记不真切了,而且往往把他们和后来氾中的老师混淆了,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那时我的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玩上,加上不少老师也陆续调到氾中教学了,小学和中学也就隔着一条小河,来来往往的,自然也就晕了。 06 我记得很清楚的,或者说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三四年级的几位老师。 一位是我的语文老师谢群信,我在很多的时候会想起他,也写过怀念他老人家的小文章。 前一阵意外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我很难过。我想其实他并没有死,他会一直在我的感激和怀念里活着,直到将来我也走了,他才会真的死了。 另一位是我的数学老师陈振珠,这么多年里,我不断地和她失散,又努力地找到她。我在从前的文章里详尽地回忆了,当年的陈老师对我的疼爱,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帮她做过。 就在前几天,我偶然听说她过生日,想好下班后赶去看她,结果临时有事没有去成。嗯,这个周日我会再去的。 还有张存珍马骏老师,也是俩口子,住在南巷口。 张老师块头大,也胖,走路不急不慢的,和陈老师正好形成了反差。 张老师没有直接教过我,因为我老是被陈老师叫去谈话啊罚站啊,她会很温和地跟我说话,问问我家里的情况,还说调皮不要紧,可是学习要上心。她的个子高,都是微微弯下来俯向我,轻言细语地。有几次正好打放晚学的钟,她的轻柔的声音就藏在钟声的余音里,水波一样荡漾。 张老师的眼睛特别大,我一般害怕眼睛很大的人,觉得他们轻易就能看穿自己,但是我从来没有怕过她。 马骏老师很有名气,画画写字都很出名。但是我隐隐约约地听说他老是惹张老师着气,所以就不怎么喜欢他。 很多年以后,我在氾水文化站的图书室经常碰见他,年纪很大了,但是双目炯炯有神,依然高谈阔论,手势不断,浑身上下才情横溢的样子。 想到张老师,我就没有跟他搭话,装作根本就不认识他的。 07 马式先老师当时应该刚刚分配到小学里吧?很多我的同学都能记得他,说明他是很有水平的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其实就教过我们一阵子美术课而已。 他很瘦(呵呵,那时候胖子还是很少的嘛),对我们也很宽松,鼓励我们大胆地照着自己想象的去画,画完了他就奖励我们一段故事。 我们都记得他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讲演过的一些片段,例如什么小寓言啊神话故事民间传说啊,还有我党英勇机智的地下工作者啊。 我们班上最调皮的几个男生,也是很佩服他的。 记得有一次讲《夜幕下的哈尔滨》,亲爱的小马老师最后一字一字地说道: 那么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究竟是不是代号黑牡丹的女特务呢?同学们,我们下周接着再讲。 要命的是下周临时取消了美术课,我们那个揪心啊! 后来听说马老师做了氾水小学的校长,又成了宝应县开发区国际学校的校长,我们一点都不吃惊。 据说他一直很重视学生的全面素质教育,这也是必然的吧。(真的不是植入广告,马老师并不知道我会写他的。) 08 对了对了,还有那时的体育老师,你有没有印象啊? 好像至少有两位吧,一位李学武老师,一位乔玉喜老师。 李学武老师是那种一看就是教体育的,宽膀大个,身板结实,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乔老师个子倒是不高,精瘦干巴,也黑。 一堂课下来,他们都要吹好几次挂在前胸的口哨,有时候是跑着吹,有时候是站着吹,嘴巴鼓得圆鼓鼓的,样子却是很威武。 还有一位不记得是谁了,临时客串教过我们几堂语文课,讲到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同志不幸入狱了,他悄悄的机智的用墨水写指导革命的密信,被看守发现了,说时迟那时快,列宁同志毅然把密信夹在面包里,大口大口地嚼下去了。 这位老师声情并茂地朗读讲解时,把嚼读成了我们氾水的方言角音,配合了夸张的表情,假装口水四溢,又砸吧了嘴咽下口水,喉结上下窜动。 但是我们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更不在伟大的列宁同志身上,我们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传说中的面包到底是什么样子?跟馒头比的话,哪一个更好吃一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这位老师开始在小学校门口骑着大杠自行车转悠,不停地叫卖冰棍了。瞅准放学时,他用小实木块做的醒目,在盖着棉布的冰棍箱子上拍得噼噼啪啪地响,吸引着我们的视线。 多年以后,我先后服务过几家单位,但凡离开了,虽说也想念以前的老同事,但是总归不太好意思去原先的单位玩。 想想那位老师,用现在的话说,他的内心有一个多么强大的小宇宙啊。是实在太喜欢孩子们了,还是生活所迫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了?说不清楚呢。 09 李学武老师的父亲也在学校里,瘦瘦的(又来啦),戴眼镜,很严肃,夹着小包走来走去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搞不清他究竟是干什么的,看着很像是校长,就远远地躲着他了。 后来才知道校长叫陈祖荣,而他是个会计。我知道会计就是算账记账的嘛,我的母亲后来就是个会计,会计很明显没有校长大的,所以我们也就不再怕他啦。 我们有点儿怕的还有汤慧芸老师,她是南京知青,说着很洋气的普通话,有时候我们不太懂。汤老师心直口快,很爽气,像一门小钢炮。 我记得她说话嗓门挺大,给人很阳光的感觉。她有着细碎的曲卷的头发,看上去就很洋气。 还有和李鸣皋老师搭班教数学的郭玉珍老师,后来她的女儿唐海峰是我初中的音乐老师。高源兰曹建民老师,也是夫妇。章梅梅和章玲玲是姐妹,我们老是分不清谁是谁呢。 柏基娴老师教小学高年级的语文,我怎么也想不到,几年以后她的长着长眉满脸冷峻的爱人程鹤龄,会成为我初中的数学老师,并且是我最敬最怕的一位先生,没有之一。 那么多的老师,小学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或者说上一句半句话了。 听说我们的李学武老师,至今还在小学校里教着自然课,乔玉喜老师还坚守在门卫的岗位上,真的多不容易啊。 多少位老师把他们的青春,甚至是一辈子的好时光,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氾小,交给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 而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们,甚至连他们的模样都已经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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