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N年后,我每回路过朱马闸这个三岔路口的时候,在高高的大堆上向闸口那个地方一览无遗时,我期待看到熟悉的什么,却分明已遗失了什么。人少了,屋子旧了。那些新的高大的楼房住的不是我熟悉的人,那河上的罾早已不见,那旧桥早已垮塌…… 流水依旧吧!金浩跟我都已人到中年。如后来的迅哥和闰土么?自然不一样。金浩对我更好。那年,当老姑家的表哥把金浩介绍我认识的时候,我并不是一下子喜欢他,而是他那么真诚的对我掏心掏肺。他跟我玩,他要我晚上到他家睡觉。不过到了夜里,我听到他姐姐呜呜的哭泣和他父母的吵杂声,我有些害怕。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他带我向他们村庄的东边走了很远,他说去到果园摘梨子给我吃,向东再向东走了很远,凡是到陌生的地方,你都会觉得它是遥远的,终于看到果园了,他偷了那么多梨给我,别人撵过来的时候,我溜得比兔子还快,后来我等了他很久,他来了,似乎他被别人教训了一顿,身上还沾着些灰土,“你怎么脱身的?”我问他。“我把身上的钱给他们了。”金浩跟我说。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现在的石桥戈店果园了。金浩愿意把好东西给我,其时他是忧郁的,他的母亲并不爱他,甚至还会把其他孩子做错了事的气撒到他身上,他的父亲便会打他。他极其孤独甚至伤心,可他对他的妹妹和弟弟还是那么好。我后来离开姑妈家回家上学了。一天傍晚,姐姐说,金浩来了。他站在我家西边的桥上。我想不到他是如何穿过村庄,穿过田野,走了三里路来找我的。他只跟我说几句话,大概意思很想我,来看看我。后来他就走了。如是,他隔三岔五地从他家到我家来,我姐姐或者我妈妈会告诉我,金浩来找我了。他总是站在西边的桥那边等我。见过我之后,他就走了。 表哥说,他从来没有看过金浩这么对一个人好。后来我到扬州上学。开学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金浩找到了我学校,我很吃惊。他说他在山东梁山学汽车了,又说钱花光了,说山东师傅会打他。不过,很神奇的他后来也算把车子学起来了。他甚至跟我说,他用大卡车带我到各地去玩,我想他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答应他。那时候,我确乎看到他那个叫金莲的妹妹长得很漂亮,在心里便暗暗的喜欢她。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时我是一个害羞的人,也从未向任何人表示过什么。尽管表哥也戏说过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无疾而终了。 在我上初中的有一年,听说我家跟老姑家在朱马闸的公路边合伙开了一个饭店,我很激动。因为我想象中南来北往的司机都会到这儿吃饭,我甚至梦想我以后在这儿做一个饭店老板。等我第二回听说这个饭店时,它已经易主了。等我扬州上学毕业上班之后,金浩不知为什么跟我疏远了。金浩家还住在朱马闸,每次我在车上看着路边的他家时,我希望看到金浩,他家的门虽是经常开着的,却难得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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