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北大街由南向北数的第一条巷子叫官巷。巷名是怎么来的?那是邑人乔莱于清康熙八年(1669年)高中进士后衣锦还乡,在嘉定桥东买地建了一批房屋,形成一条巷道。起初无名,后来乔莱应试博学宏词,荣获一等,被康熙皇帝看中,改授翰林院编修,纂修《明史》,接着去广西任乡试主考,亦受嘉许。返京不久,即充任《实录》纂修官,将满文译为汉文,独能曲畅本旨,语简而事详。康熙皇帝阅后甚悦,说:“乔莱学问优长,文章古雅。”任他为日讲官,知起居注(相当于今天的中央办公厅主任)。旋即又升任翰林院侍讲,转侍读。步步登高,飞黄腾达,当上宝应县自隋唐以来最大的官。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于是,这条巷道便被称为“官巷”了。有人说,此巷是因为朱士彦任吏部尚书而得名的。“天官”可能比“侍读”略高一点,但那是140多年后清道光年间的事。乔是前清,朱是晚清,迟了许多。再说朱家老宅在朱家巷。乔、朱两家是姻亲,关系很好,前后七进的天官府,还是乔家赠送的呢! 官巷不长,但故事不少。较含深意的有几则,其中有一个叫《推还古藤》,情节如下: 乔莱罢官归里后,在戚家汪附近,购买了已败落的胡氏别业,构筑一座名闻遐迩的纵棹园,作为自己的休闲之所。然后又将位于嘉定桥东的老宅修葺一番。一日,他去巷北陶家串门,见院中有一株古藤覆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十分清新雅致,顿生爱意。由于他与这家主人陶澂经常诗文唱酬,并多次慷慨解囊,资助这位不思仕进的布衣学者,二人情感甚笃,亲密无间。乔便提出购买古藤及宅院的要求,陶澂慨然应允。乔莱得到后,即于两座宅第之间跨巷架起过街楼廊,在古藤荫下配置石桌石凳,并把院落整理一新,以便过去安享幽静清玩之乐。 有一回,乔莱邀泰州老友、布衣诗人吴嘉纪来宝应小住。先将其安顿于纵棹园后,又带到老宅看看。当然少不了去那酒香浓郁的乔家白糟坊和伺鹤之处,并一同穿越过街楼廊,来到古藤架下,品评香茗,海阔天空地神聊一番。言谈之中客人赞不绝口,说得乔莱十分开心。然而当吴得知古藤来历之后即沉默不语。乔莱询问缘由,吴说:“为使淮扬百姓免遭水患之苦,您甘冒身家之险上疏,是心忧天下,敢于仗义执言的英雄人物。岂可利令智昏,夺人所爱呢!”一席话说得乔莱面红耳赤,愧悔不已。当即表示推还古藤及其宅院,往日所出之重金,权当无偿奉送。待吴嘉纪辞别,立即拆掉过街楼廊。事过之后,乔、陶两家关系胜似以往。陶澂的《舟车集》还是乔莱出资帮助刊刻的呢!诗曰: 过街廊楼无影踪, 百姓杂居官巷中。 紫燕不知贫和富, 飞进飞出衔春风。 穿过古城区东西主干道叶挺路,跨越“过桥不见桥”的宋泾河,南行十几步,即到芦家巷。数年前,年逾九旬仙逝的吴大觉老先生说:“清代宝应的四大家族是朱、刘、乔、王,而明朝则是祁、芦、田、郝。”可见芦家巷作为芦氏家族的聚居地,早在明朝即已形成,也许更早。因为一个家族从弱小到兴旺有个过程,不可或缺的是时间、运气等方面的原因。明初漕运改道西行后,宋泾河成为市内之河,那时的中大街仅有东半幅,是面河之街,西半幅乃清康熙年间才开始有的。 与官巷一样,芦家巷的故事也很多。大家都知道,该巷巷尾有《论语正义》作者、大经学家刘宝楠故居。其寡母乔氏教子有方,虽家道清寒,衣食不周,然含辛茹苦,育儿成才,一时传为佳话。刘家原有小楼一座,幼年刘宝楠曾读书于其上,因年久日深而坍塌。刘怀想此楼,便以“念楼”二字为号。为官者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而刘宝楠虽为几任县令,却一直无力将小楼复建。其洁身自好一尘不染的官箴实在令人钦敬,至今仍可作为官者的楷模。而且,他还有那么高的学问呢!应当说得益于那么高的学问,他才那么甘守清贫的。 在芦家巷巷首,发生过一件事情。 清康熙帝大兴文字狱,天下士人遭殃。桐城的戴名士因《南山集》案发,1713年被杀,牵连遣戍者甚众,曾经馆于乔家的桐城派古文大家方苞下狱,后来成为著名“乾隆五督臣”之一的方观承(1698—1768年),全家未能幸免,祖、父被流放塞外,屋无一椽的他流徙到江宁(今南京),借居于清凉山僧寺之中。 一年隆冬,方观承欲上京赴试,来到宝应,寻求嫁给乔崇修次子乔肃为妻的姐姐帮助。此时,他囊空如洗,草绳束腰,蓬头垢面,形同乞丐。来到乔府门前,只见屋宇森严,仆人伫立如鹄。他自惭形秽,怕给姐姐丢脸,徘徊了个把时辰后,最终放弃登门求见的打算。年关将近,饥寒交迫的方观承茫无头绪地踱到芦家巷口。见一肉案,那年迈屠夫每笔生意都请对面店铺的伙计帮助记账。办年货的人多,生意又特别好,那伙计要照看自己店里的事情,顾不上两头,难免遗漏和差错,他见状笑出声来。老者听到也不气恼,转身仔细打量后,就请方观承帮忙,并说记得好请他喝酒吃饭。他没推辞,到底是文墨之人,案上的肉刚剁下来,账就记好了,笔笔毫无差错。老者非常佩服,说想不到笔比刀快。收摊后将方观承带回家,招呼妻子好酒好菜招待,晚上还留在家中住宿。次日清晨继续随同卖肉,中午一道回家。这样过了五天,已是除夕,又被留下过年。大年初一,方观承刚睁眼,发现床边放着蓝布棉袍和新鞋、新袜、新帽,原来的旧衣裤也缝补得整整齐齐。这些都是老俩口的独生女儿精心准备,方观承十分感动。正月初六,他要辞行,老者说,我没字墨,但识得人,你满腹诗书,如今是龙困浅滩,我不敢圈住你过平常人的日子。想再留你几天,因为我们宝应城的元宵节很热闹,等正月十五晚上看过玩花灯再走。临行之时,老者送他几千文铜钱作盘缠,并备酒饯别,送到运河码头,搭上了一条顺便船。 方观承北上后,姐姐闻讯,到芦家巷口询问,弟弟已经走了,只好叹气洒泪而归。方观承来过几封信,可是他萍踪不定,无法回复。后来经人举荐,随定边大将军福彭挥师讨伐准噶尔,就断了音讯。等到班师回朝,被实授为内阁中书后,方观承派员来宝应寻找故人报恩时,老俩口已去世多年,那女孩也不知嫁往何处了。乾隆年间,乔肃之子乔坚木进京,去保定看望身为直隶总督的舅舅方观承。为勉励外甥,以粗食招待,乔坚木难以下咽,怏怏不乐。方观承回顾年轻时穷困潦倒的宝应之行,和绝处逢生的芦家巷奇遇,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阐述了“穷不心慌,贫不失志”的人生哲理。 方观承宝应寻亲的故事,最早见于宝应名儒、朱士彦之父朱彬(1753——1834年)所著《游道堂文集》中。朱彬是乔家姻亲,还是同居于东西大街的近邻。再则朱彬出身书香门第,向以“道德文章”著称于世,他那严谨和率真的个性,是不会为此而虚构或妄言的。若干年后,周恩来的表哥陈式周(1882——1954年)在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出版的《比登楼笔记》中,也曾原原本本地记述过此事。看来宝应乔家与方观承的关系,以及方观承的宝应之行,当年一度曾是宝应城乡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还衍生出一部警世、劝世、骂世,感人至深的戏曲《珍珠塔》来。该剧影响很大,淮剧、扬剧、锡剧等多个剧团都演出过,历百余年而不衰。剧中主人公乳名方卿的方子文,原型就是方观承。诗曰: 不可冷眼看贫穷, 或有学识蕴腹中。 屈居并非人无志, 它日运来鱼化龙。 原题《老街小巷故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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