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红楼三十年

　　作此文怀念我读红楼的20多年时光，兼怀我们心中永远的“黛玉”陈晓旭！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林妹妹”陈晓旭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

　　在这逃去如飞的十年里，我由一个少不更事的师范毕业生到舌耕三尺讲台的小学老师，再到图书馆管理员。直至而今，虽然工作换了，备尝生活的坎坷与艰辛，但是，身为一个“红楼迷”，那本最爱的《红楼梦》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对晓旭这位“林妹妹”的思念也一直未减，对黛玉的喜爱一直没变。

　　还记得十年前，我在氾水的一家中学里实习时，听到了陈晓旭剃度出家的消息，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起初说什么也不相信，后来在网上看到了照片，方印证了这个让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接着，实习结束不久，在学校我就听到她辞世的噩耗，一个人在宿舍里哭得像个泪人！虽然说笃信佛教，尊崇佛法，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被病魔夺取生命，为什么有如此的归宿？难道是宿命么！不免令人唏嘘感慨。可是不管如何，我们最喜爱的仍然是《红楼梦》里的那个美丽动人而又冰雪聪明的可怜的林黛玉，那个深情而又执着的林黛玉！包括《红楼梦》导演组的人至今还觉得，晓旭就是林黛玉！毕竟荧屏上的许多经典是无法超越的。

　　一

　　我最早接触《红楼梦》是很小的时候，那时我还小，让父母抱在腿上，看完了87版的《红楼梦》，现在早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情形，只隐隐约约记得电视剧序幕上的那块补天的顽石和渐渐飘来沈尹默的“红楼梦”三个大字，这也许就是我对红楼梦最初的印象。

　　我第一次接触《红楼梦》文本，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时候，我从邻居那里借来了一本《红楼梦》，是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六十回的删减本，是后半部分的，这半部分讲述了贾府的逐渐衰败和“宝黛”爱情毁灭的凄美的全过程。先是尤三姐的自戕，后是司棋的殉情，而后便是黛玉的含恨泪尽而逝。最终是呼啦啦大厦倾，贾府被查抄，最末的是宝玉出家。这几篇足足赚尽我的眼泪，让我哭了很久。或许，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悲剧文学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尤三姐的悲壮，司棋的刚烈，黛玉的凄婉，她们的悲剧早已深深地映入我的心灵。我不禁感叹：世上还有《红楼梦》这么一部奇伟瑰丽的旷世奇书！哪怕舍却一千个诺贝尔文学奖，也不愿舍却一部《红楼梦》！此生即使再坎坷艰辛，能读到全本的《红楼梦》，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从此一脚跌入“红楼”！

　　上高中的时候，一篇《林黛玉进贾府》的课文，让我深深地为之着迷。语文老师说，红楼梦里的黛玉是最美的。诚哉斯言，我觉得，林黛玉是集古代美丽女子之大成的一个文学形象。那时的我由于读书浅，知道的只是这些，对黛玉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入。在高中时期的作文里，常常引用《红楼梦》里的诗句，所以作文也不赖，常常得到很高的分数。因为此前初三毕业的那年，姐姐送了我一套《红楼梦》，是带着脂砚斋、戚蓼生的批语的。这也是我诸多《红楼梦》藏本中最好的。甲戌本、蒙府本、庚辰本以及列藏本在内的多家个脂批的评语都在书里。“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红楼梦》第一回脂评七律）这些评语让我进一步了解了《红楼梦》的艰辛的创作历程，了解了曹雪芹的思想。举家食粥酒常赊，我们也从评语中隐隐约约地感到曹雪芹的清苦与贫寒与辛酸。此外，《红楼梦》里有着很强的忏悔意识，这是清代乾隆年间以来的文学作品中的一个显著的特点。书中经常以梦幻提醒人们，世事无常，风云变幻。

　　二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师范院校。识荆人文系的孙爱斌主任。他是小教文科专业教《红楼梦研究》的老师，也是帮我打开《红楼梦》诸多谜团的人，也是我《红楼梦》研究的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在他的课上，我再次欣赏到了87版《红楼梦》，欣赏到陈晓旭的精彩演绎。课上，孙老师向我介绍了周汝昌、冯其庸、张庆善等一大批著名的红学家，也是这个时候，我开始接触大量的红学著作。常常泡在学校图书馆以及泰州书城。譬如周汝昌的集红学考据派之大成的《红楼梦新证》，是我最爱的一部著作。这部书，让我了解了曹雪芹的家世，先祖是明代人，清军入关后，曹家就成了皇室的“包衣”，所谓“包衣”就是奴才。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就是康熙帝的奶妈。可见曹家与康熙皇帝的关系是很不一般的。康熙帝南巡，四次驻跸曹家，还称孙氏为“吾家老人”。康熙还为曹家题“萱瑞堂”的匾额。曹玺、曹寅、曹颙、曹頫三代四人担任江宁织造达六十余年。曹寅的戏曲《续琵琶》还被写进了《红楼梦》。曹寅结交当时名流200余人。在扬州还设立了“扬州诗局”，刊刻了《全唐诗》、《全唐诗录》、《佩文韵府》、《历代赋汇》等内府书籍四千余卷，这些都是清代殿版书的精品，这也为《红楼梦》奠定了浓厚的诗词文化基础。所以，清代的扬州是一个诗词文化底蕴十分浓厚的城市，《红楼梦》里的黛玉祖籍在苏州，但是生活在扬州，我想她出于书香门第，读的诗词也必定很多很广泛。这一点，在四十八回“香菱学诗”这一章节里面有很好的体现。陈晓旭扮演的“林妹妹”无疑是最为经典的，她很好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淑女的美丽与才情。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那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活脱脱勾画出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眼神，宝黛二人初次相见，颇觉惊奇，二人都觉似曾相识。这是“木石前盟”在人间的投射，也为这段旷世脱俗的爱恋埋下伏笔，荡气回肠，凄婉动人。

　　三

　　除了《红楼梦》这部书，以及那些经典的红学著作。我最爱的就是红楼梦里的诗词，偶尔也能背上十几首。红学家蔡义江的《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也是百读不厌的。譬如，《葬花吟》，就是放在整个清代文学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葬花吟》简直可以“以孤篇压倒全清！”说起《红楼梦》里写诗写得最好的是林黛玉，这也是我最喜欢黛玉的原因。黛玉是一个诗化的女子。用冯其庸先生的话说，她“有藐姑仙子的仙与洁，有洛神的伤，有湘娥的泪，有谢道韫的敏捷，有李清照的尖新和俊，有陶渊明的逸，有杜丽娘的自怜，有冯小青的幽怨”。（《冯其庸论红楼梦》）我觉得，除此而外，“腊八粥”一节活泼有趣，还体现出林黛玉还有几分娇俏可爱，这才是一个人们理想中的黛玉。红楼梦中主张“思想第一，理想第一。”这是曹雪芹塑造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两个灵魂性人物形象的初衷。

　　如今，市面上的《红楼梦》版本较多，如果是带有脂砚斋批语的就是最好的。脂砚斋的批语里还透露出许多八十回后的内容，与现在的通行的高鹗续本不同。譬如，据儿玉达童介绍，在日本，据说还有一个“三六桥本”的《红楼梦》，里面有探春效仿《二度梅》“杏元和番”的内容。探春的远嫁和番是生生别离的痛苦。宝玉在抄家后的生活，是“寒冬咽酸虀，雪夜围破毡。”是十分凄惨的。贾家子弟最后被羁押在狱神庙，那时，小红也应当有一段精彩的表现。书中也应当有甄宝玉送玉的情节。而这些内容藏在脂砚斋的批语里，多半在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有所体现。

　　四

　　87版《红楼梦》积蓄了周汝昌、吴世昌、冯其庸、李希凡、邓云乡等一大批红学家们的心血。至今，《红楼梦》播放千余次，遍布海内外，是中国电视剧史上难以超越的不朽经典。该剧无论在人物造型、场景设计，以及展现出的饮食、节日民俗、服饰等诸多文化，都是十分考究的。该剧也让观众们记住了陈晓旭、欧阳奋强、张莉、邓婕、马广儒等一大批影视演员。在这里，我们不妨读读陈晓旭的《梦里三年》，说一说陈晓旭拍摄红楼梦的点点滴滴吧。

　　晓旭自幼喜爱读书，三岁时，父母便开始教她读古诗。12岁时放弃舞蹈，却迷上了书本，开始在日记中写诗，尽管她只有十几岁，却满纸悲天悯人的惆怅。母亲给她办了一个图书证，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阅读。当时最喜欢的书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雨果的《悲惨世界》和曹雪芹的《红楼梦》。14岁时发表的第一首诗作是《我是一朵柳絮》，那时的她从未谈过恋爱，却写了许多爱情诗。诗人气质也是后来王扶林导演选择她出演林黛玉的重要原因之一。红楼梦开拍之前，陈晓旭给导演王扶林寄去一封自荐信，附上自己的照片和处女作《我是一朵柳絮》，让导演组眼前一亮。这便开启了寻梦之旅。

　　在剧组里，欧阳奋强演角色拘谨，像个小警察。导演组让他每天开玩笑，这恶作剧的导演就是陈晓旭。后来搞得刘冬敏神情抑郁，接着，“史湘云”郭霄珍上当，哭得天昏地暗。后来，哈哈，真是教会徒弟打师傅，玩笑开大了，欧阳奋强化名珠影厂的王东和、徐小中写信给晓旭，说是招募演员。后来被晓旭识破，“奸计”败露之后，晓旭一纸状告到导演那里，导演哈哈大笑，恶作剧方才收场。

　　在拍“黛玉抚琴”的那一次，晓旭根本就没学过古琴，只是临时学了《流水》的几个小节。后来，导演担心她会穿帮，晓旭却胸有成竹地说：“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怎能有错？”开拍的时候，“流水”的磁带放进了录音机，旋律响起，黛玉专心抚琴。宝黛二人以琴声传情，正到高潮处，“啪”地一声，琴弦断了！这本是一场录制中的“事故”，可是，在电视剧里看来，确实是恰到好处地暗示了宝黛爱情的悲剧结局！再联想起晓旭正在事业辉煌期，却因患乳腺癌过早地离开人世，真的成了“谶语”了！现在想起来，多少令人感慨叹息！

　　“斯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是啊，陈晓旭是离开我们十年了，但是我们挚爱的“林妹妹”依然活在荧屏上，依然年轻，她永永远远地活在我们心里，我们也会永远铭记这份美好！感谢经典的“林妹妹”陈晓旭，还有红学家周汝昌、冯其庸，感谢《红楼梦》带给我们的那份瑰丽美好的精神醇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