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题目，有人也许感到诧异，馒头这个最普通不过的食品难道还能吃出什么不同的花样吗？ 对于我，我吃过太多的不同方式的馒头。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小的时候，家还在北京，住在甘雨胡同。那是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宿舍，里面有个食堂。我下午放学后，总爱看食堂的大师傅们在一起打扑克，他们很喜欢我。四点多钟要蒸馒头时，面发得了，就用一小块面做一个小馒头在饼铛上烤，这种馒头的底下是黄黄的硬壳，很香很好吃，他们就给我吃。其实他们是看看碱放的合不合适。五点半，食堂开始卖馒头了。可食堂的牌子上写的是“馒首”，我当时不懂，师傅说，馒首就是馒头。后来我才知道头与首的意思相同，而馒首似乎更显得古拙一点。
这种在锅或铛上烤而不是蒸笼上蒸的馒头，我下乡时也吃过。那时我们知青没有蒸笼，农民就教我们在大锅中间放水烧开了，然后将发酵好的面一坨一坨贴在锅的上部边上，再大火蒸熟。这样蒸出来的馒头底是黄黄有点糊，一头大而厚，一头薄薄的，吃起来很香。现在有些地方的“小鱼锅贴”、“豆腐粉丝锅贴”也是这样做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和母亲到了苏北的宝应。1962年，父亲也从劳教的茶淀到宝应探亲。一度时期早上吃馒头，那时物质紧缺，父把馒头切成片，用铁丝做的网状的夹子在炉火上烤黄，然后抹上一分钱一块的臭豆腐当作cheese吃，父亲说，其实外国人吃的cheese也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的，和臭豆腐差不多。我看父亲用手指捏着馒头片的边，吃得津津有味，还是挺有西洋范儿的。我也吃过这种中国cheese涂抹的烤馒头片，觉得真是挺好吃的。不过那时吃什么都好吃，因为总是吃不饱。我不知有多少人吃过这种中国式的cheese馒头片，我和女儿说起，她说她和同学吃过抹上红色香腐乳的馒头片，也觉得不错。 馒头的还有一种吃法是煮。上小学时，我身体很虚弱，经常生病。而生病时母亲就会用馒头或摊的饼煮给我吃。先炒一点青菜，有时打一个鸡蛋，搅拌成蛋花，烧成汤，再把馒头揪成小块放进去稍稍煮一煮。一碗煮馒头很容易消化，很热火，很可口。我总是吃得满头大汗。母亲说：“汗出来，就好了。”我写过一篇《母亲的泡蛋煮饼》，其实还有青菜蛋花煮馒头，与煮饼一样，都是非常好吃的。
等人渐渐长大了，也能吃了。有时吃馒头用的是很特别的一种方式，我相信从前很多人都这样吃，但现在恐怕很少人这样吃。这就是把馒头攥在手心中用力勒，把一个煊乎乎的大馒头勒成小小的很紧实的疙瘩，再吃。我们那时觉得这样吃有口感，用宝应话说“有咬嚼”，只用少少的唾沫三口两口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而用一般的方法吃馒头，太干太噎。北方有一种戗面馒头，就是把已经发酵好的面粉掺进去一部分没有发酵的生面，这样蒸出来的馒头吃起来筋道，和我勒过的馒头相似。 馒头还可以夹着肉吃，陕西的“肉夹馍”夹的是碎肉，我喜欢夹着整片的肉吃，最好还是偏肥的肉，过瘾。那肉是白水煮的，煮的时候要放花椒大料，不能太淡，也不能太咸，一口咬下去，要有肥腴的感觉，真好吃。有一年我和妻子带孩子们去厦门旅游，在鼓浪屿吃过一道菜，叫“梅菜扣肉小馒头”。一大盘扣肉周围放满了小馒头，一半白的，一半油炸的是黄的，黄白相间，叫金银馒头。把馒头掰开，放入扣肉，也是能吃得你满嘴流油、齿颊留香、大快朵颐的。听说这是客家的一道名菜。 现在很少买馒头，因为上海的街边不像北方，很少卖馒头的，超市里的馒头总觉得不新鲜。偶尔买了馒头，我会切成片，把鸡蛋打匀，裹在馒头片外面在锅里煎炸，这样裹了蛋液的馒头片是不吃油的，但外面又有油的香气，脆脆的，早餐吃，再来一杯牛奶，也是一种挺好的选择。
如果买了馒头，一两天没吃，感觉不新鲜了，可以炒了吃。把馒头切成丁，先将葱姜煸炒出香味，放入少许肉丁、黄瓜丁（能吃辣的放点儿红辣椒丁）再炒一下，最后放入馒头丁、盐、糖等作料，大火略炒即可。这种馒头松脆爽口，又吸入了菜汁的鲜味，可以就粥吃，也可当下酒菜呢。 你看我一个不能算地道的北方人，已经吃过这么多的不同做法的馒头，可以蒸了吃，烤了吃，煮了吃，勒了吃，夹肉吃，炸了吃，炒了吃，要是给真正的北方人，一定还有更多的做法，也一定都是很好吃的。 当然，馒头还有一种吃法是很恐怖的，那就是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想想就毛骨悚然，咱们还是就些打住吧。 （图片来自网络，谨感谢提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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