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老家是个多水的地方。它的名字叫泾河。小的时候，有多少次，我都在痴痴地想，莫非《西游记》里面的那个泾河龙王的龙宫其实就在我们这里？那么，哪一条河其实就是传说里面的泾河呢？我们后街傍着三条河，一条大运河，那么另外两条哪条河河底其实别有洞天住过龙王？ 离我们后街最近的是条小河，我们随大人叫它“后河”，仿佛这条小河是我们后街上居民的私家水道一样，对它的称呼里面就透了几分亲切。当然，这里也是我们平时玩耍常去的地方。 后河不宽，细细长长，可它的两岸却有着大片的芦苇滩。春天才到的时候，芦苇就窜出了绿芽，那绿芽是和我们这些孩子赛着长的，没几天就比我们高出一截，秀秀气气，连成一片。芦苇没有长成的时候，我们隔着河是可以清楚地看见对岸的，芦苇长高了，我们望过去，对岸就和河这边一模一样全是满眼的绿意了。隔河住着我们小学同班的同学，我们站在后河这边，看他们在那边的小石阶上洗脚，常常就想，怎么这么远啊！也许他们在看到我们的时候，也是会这样想的吧。 我喜欢站在后河边上看芦苇，从春天看到秋天，看不厌。秋天的芦苇滩美成了画。芦苇的花从开始的灰白到盛开时候的乳白，到最后秋雾迷茫，芦花苍苍。小小的后河静谧无声，是这画里最简淡的一笔。 后河里面是不是有龙王确实无法考证。但是某个深秋或者初冬的早晨，芦苇滩上的芦苇已经被割净，后河一下子显得那么宽阔。早晨的阳光暖暖的，斜斜地铺在河面上，满河的水波粼粼，满河的金光耀眼，小小的我看呆了，等愣过神来才发现，那闪着的光亮的每一点都是水中翻动的鱼的背脊！满眼的跳动的鱼儿让岸边的小人儿幸福得快不能呼吸。后来，那些鱼儿就一直游在她的记忆的海里，或者，现实的梦里。 二 老家是个小集镇。很小。小得大人几步就可以跑完它的几条街道。它又蛮大，大到外出二十年，我始终都没能走出它的怀抱。 点开百度地图，我期待在这里能找到那些熟悉的坐标，我期待在这里看见我的后街，我期待我还能有勇气去捡拾一段时光。但其实，这些只是我的期待，一厢情愿。 地图上看，目前的泾河小镇应该向四周扩建了很多，许多新的街道前所未闻，许多新的建筑前所未知。光从地名上看，这里应该和很多其他的地方一样，一切新崭崭的，有着蓬勃发展的无限可能。但，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老家。 无论眼睛闭不闭上，无论脚底有没沾上那片泥土，老家就在那里，还是旧模样。 东西走向有三条街道，由南到北依次是泾安公路、前街、后街。后街最小，后街上却有我的家。我上的小学和中学在泾安公路的边上，我们看电影小聚会的影院在前街上，我所有最开心的记忆全在后街上。 后街虽小，西头却集中了好几个单位，米厂，派出所，乡政府宿舍，橡胶厂和猪鬃厂。米厂有小镇里最早竖起的三层大楼房，夏天的夜晚，我们小孩子都喜欢到楼顶的大露台上吹河风；派出所里每天上演剧情片，高兴起来了，围观一下再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一番，反正悲情主角不是自己；还有，这些宿舍大院子里住了我们好些同学，一路呼喝着去，一路追打着来，那些穷日子苦日子就全成了快意的好日子。 住在老家时，我尚未成年，所有的记忆都是年少的。于是，老家鲜活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那么年青，没有一丝沧桑。我有时想，有一天我老了，在这些年少的追想里，我的心也一定能够得以喘息。 至于百度地图，随它去好了。 三 我的家在后街17号，我的爹爹奶奶家在后街14号。 96年在县城里面买了房子，我们就渐渐离开了家，只留它一个，原地等待着原地静默。它的门里面锁着欢笑锁着温暖的回忆，若是打开它，会有东西扑了你满怀撞到你心痛，让你再不忍弃了它离去。 前几年的时候，父亲想卖了那老宅。后来，母亲反对了，说，得空会多多回去。我和弟弟也反对了，弟弟说，卖了干什么，又不差那点钱。我也不想卖了它去，尽管只有我从来不回去，可是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我的衣胞还埋在后院子里。我的心一直在那里。 后街14号，我是再也不能去了。爹爹奶奶一前一后陆续离了世，那个地方就再不能回去了。 两个老人一直到临终都没有忘记的那个地方，奶奶的命就丢在那里。尽管他们都没有说还想着那里，还念着那里。但是我知道，他们比我更留恋着那里。他们的一辈子的念想都在泾河那个小镇里。 春的家在我家的斜对面，萱的家在东头路北岔路口。第一个搬离后街的是马兵家，以后每几年都有老街坊搬走。萱的家是先搬走的，原来的房子一度空着锁着，我在曹甸读高中，每周回家路过那里，都会加快脚步飞快地逃离，飞快地逃离。 春和我同年，我们小的时候成天腻歪在一起。后来，双双嫁作人妇，我们经常在熟人的嘴里听说着彼此，却彼此失去了联系。我想，再见的时候，应该不会有生疏。只要有一个人，心里还保持着温度，感情就不会生疏。 四 其实，我工作和成家就在宝应小城。我的老家泾河距离宝应20公里。 20公里，当年，我骑自行车用了40分钟；后来，三轮卡30分钟；开通公交后，来去更方便了。 但是，十几二十年我却没有一次再回老家。多少次外出，经过老家，隔着车窗总还要多看几眼。重新踏上老家的土地，一次却都没有。 不想看见。还有，不敢看见。 后河应该已经臭了。干了没有，我不敢知道。 后街应该已经荒了。还有多少人留在那里，我不敢知道。 我们留连过的校园影院应该全换了新址。那些青葱的脚步可还在，我不敢去知道。 人全散了，戏已终了。 尽管如此，我却依然恋着这里。 也许真的如此，老家不是用来回的，老家是用来放在心里想的。
|
1、本站稿件来源未注明或注明为“宝应生活网”“网友投稿”及“本站”的所有文字及图片，版权均属于本站与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或本站获得相关授权，非商业转载，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作者、来源及链接”，谢谢合作。
2、本站转载自其他媒体的文字及图片，仅出于传递信息之目的，不代表本站官方声音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如果您不希望您的作品在本站发布，或有侵权之处，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将及时进行删除屏蔽处理。
3、欢迎您通过我们的官方QQ1160085805、邮件1@ibaoyin.com或关注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宝应生活网”、微博@宝应生活网，与我们就相关合作事宜、意见反馈，以及文章版权声明或侵删进行交流。［投稿邮箱/tougao@ibaoyin.com］［本文编辑/信息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