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棹园：一代诗人的情感寄托和精神乐园（中）

2017-9-5 13:00| 热度：12502 ℃ |作者：王强|来源：宝应文化月刊|我要投稿

遗憾的是乔莱并未看到朱彝尊有关纵棹园文章的回复，倒是园主人离世后，朱彝尊撰写了如泣如诉的《翰林院侍读乔君墓表》。云：君遭遇盛时，片言动圣主之听，乡党之患既释，返初服而退，可不谓荣焉……今天我们读到的《纵棹园记》，却是另一 ...

　　遗憾的是乔莱并未看到朱彝尊有关纵棹园文章的回复，倒是园主人离世后，朱彝尊撰写了如泣如诉的《翰林院侍读乔君墓表》。云：君遭遇盛时，片言动圣主之听，乡党之患既释，返初服而退，可不谓荣焉……

　　今天我们读到的《纵棹园记》，却是另一位与园主人同举博学鸿词的大学者兼诗人潘耒所撰写。

　　潘耒，字次耕，江苏吴江人，清初诗人、学者，康熙十八年以布衣试博学鸿词，授检讨，纂修《明史》，著作有《遂初堂诗集》《文集》等。潘耒为乔莱写下了声情并茂的《纵棹园记》，道明了纵棹园的特色与缘起。

　　“侍读乔君石林，归白田，得隙地于城之东北隅，治以为园。园内外皆水也。水之潴者因以为陂，流者因以为渠，平者为潭，曲者为涧，激而奔者为泉，淳而演迤者为塘、为沼。水中植莲藕十余亩，芙蓉射干，罗生水际。反土为山，山上下杂莳松栝桐柳，梅多至二百余本，桂百本，桃李无数”，并称该园“全乎天真，返乎太朴，而临眺之美具焉。”

　　若干年后，诗人写下《重过纵棹园有感》：名园十载客重来，依旧红英覆绿苔。影水山岩迷昔径，拂云桐柳见初载。悠闲元亮单车去，强健文通素旐回。大好园亭难稳卧，笛声凄断使人哀。思念之情，溢于言表，此是后话。

　　面对园主人兼表叔的求诗属和，诗人王式丹积极响应，一气呵成，连续写下四首唱和诗：

　　高秋清潦落平池，画舫夷犹值此时。橹戛一枝寒雨湿，窗开十扇晚飔吹。芡盘丛处轻轻度，菰叶声中故故迟。好向浪恬波稳地，纶竿三尺手同持。

　　明月微微海上生，氤氲空水恰初更。秋从杨柳桥边老，人在芙蓉镜里行。拂树未妨凉露重，踏波莫共宿鸥争。兴来剩送如泉酒，荡桨遥怜小舫轻。

　　楚糟吴饷随船具，羯鼓蛮弦向野开。按拍一声当月上，闻歌两岸有人来。仙源匼匝霞为障，绣岭迷离雪作堆。合是此中行乐地，厌厌良夜未成迴。

　　世事分明掌上纹，饮徒歌侣自群群。乍翻酒令堤边赌，新得诗题草际分。官罢喜看曾未老，名成岂独为能文。友朋山水扁舟趣，满载归来涧底云。

　　除此以外，王式丹还写下《雨中忆纵棹园呈乔侍读表叔》：

　　只有无憀抵暮春，阑风长雨泥风辰，不教林壑频经眼，枉是莺花解趁人，草发旧冈青幕幕，水穿新汊碧粼粼，仙源一棹何时拨，待放晴光漾曲尘。养疴闲掩子云亭，砚墨流凹书注经，紫燕定依帘阁见，黄鹂还傍舫斋听，剧怜茆舍通城角，未怕篮舆过水汀，尚有桃花将柳色，殢人沉醉待人醒。

　　《在邨居志感呈乔侍读表叔五首》中，诗人又写道：

　　一笑年来噩梦空，相寻陇上荷锄翁。绿围四野弥漫雨，黄覆千塍掩冉风。小犊斜阳眠舍北，荒鸡落月临墙东。拊膺未是耽高蹈，只有为农术易工。

　　戢影从判百虑删，侧身怀古涕潺湲。峥嵘牛李玄黄血，跼蹐膺滂虎豹关。抱埌蛣蜣甘似蜜，当门兰蕙贱如菅。请看较雨量晴地，不怕风波到此间。

　　可怜蜗角无多地，蛮触纷纷有是非。合与休时翻变态，最宜安处弄危机。鸣枭已向人前逞，沙蜮还从暗里挥。且喜呼牛声不恶，蚁喧蛙怒耳边稀。

　　皓月中天照碧津，广场如拭不飞尘。遍堪放眼三千界，何止容卿数百人。好鸟栖如迎客至，幽蛩语似和歌新。朗吟多病身轻句，一盏清醪约比邻。

　　谈宴别来经几日，三秋不见更多余。爱君清管繁丝地，着我狂歌剧饮徒。安得画桡来野水，并携佳客醉邨沽。便应付与丹青手，行乐田家入绘图。

　　“一笑年来噩梦空，相寻陇上荷锄翁”“安得画桡来野水，并携佳客醉邨沽”，这既是赞美园主人乔莱的田园生活，也是诗人王式丹为之追求的理想之域。

　　另一位宝应诗人陶澂在得知纵棹园落成，特意从江宁写下《寄题纵棹园》诗四首，以志庆贺。诗云：

　　城隅通渌水，胜地实天开。白昼移船入，清宵待月来。敷荣占草木，次第得楼台。更许求羊过，闲时共酒杯。

　　参差杨柳岸，结屋竟冯虚。坐啸独无事，行吟欢有余。南荣宜送日，北牖称翻书。数子今来往，何人却起余。

　　梅花三百树，腊月种南陂。渐及春阳后，都成烂漫时。根荄元有类，造物甚无私。料得构斜影，纷纷近水涯。

　　听说春塘外，新添尺五潮。连冈环绿野，灌木蔽青宵。旷达尘心尽，坚贞乐事备。念君多定力，巢许不须招。

　　陶澂，本名介，字昭万，后更名澂，字季深。早年即以文才闻名于江淮间，与王岩并称“宝应二杰”。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词不就。晚年以诗自娱，有《舟车集》、《舟车续集》、《湖边草堂集》传世。

　　乔莱制“云装烟驾”游舫诗属和，陶澂应邀游赏纵棹园，又写下长诗《纵棹园新船宴乐诗并序》。序云：

　　……吾邑丕著芳模，濬一千亩可濬之陂池，开数百年未开之风气。闲亭广榭，杨柳摇青。北馆南荣，芙蕖俪彩。画川先生则泊焉。人爵允也天真，期赪颜皤发以相过对。清箪疎簾而自喜，缔长夏之新赏，续凉秋之始欢。特造沙棠之舟，进浮水心之镜。兰桡桂楫，怪野鹜之来依。金管玉箫，俨大鱼之出厅。夹岸之红妆近远，矗矗连云。雨行之桦烛参差，明明堕影。兹夕何夕，优哉游哉。羡来日之孔多，洵名园之最乐者矣。爰赋长句，记其岁时，俾后此有所考。

　　其诗云：往昔我游明圣湖，良辰胜友交相与。汝阴槜李各分帜，斯文实多崔魏徒。湘吴醇酎载百斛。倾银注玉同欢呼。楼头鹤鹤择险韵，轻舠传送如飞凫。坐客谁为八叉手，长吟短什成斯须。西崑秾华敌温李，公宴唱酬追应徐。后来嘉会易消歇，剩有练影沉秋菰。比年此事属吾邑，城隅绿水开画图。堂中主人澹无欲，日寻数子偕舟车。桥通柴门宛转水，不巾不袜信所如。船题云装烟驾字，绮疏四映苇与蒲。昨宵荡漾入天镜，东方亦吐骊龙珠。金枝倒垂夹空翠，凉飔细发飘裈襦，觞行未多丝竹作，灯前皓齿取吴趋。厨船烹食次第见，罗列一一皆芳腴。三更露客既醉，园树早已惊乌。廻船揽景忆往昔，大矣造物真洪炉。从来名根众所好，弃时取适元非愚。君不见，跳丸岁月冉冉至，千古知足惟二疏。

　　另一位宝应诗人朱经《和外舅乔侍读画舫诗原韵四首》诗云：

　　画舫初成漾碧池，残荷衰柳正宜时。惟知泛宅移家好，岂有惊涛骇浪欺。片片白鸥眠乍稳，盈盈青雀去方迟。秋风细袅疏林薄，插槿编篱谨护持。

　　桥头淡沱晚烟生，彩鹢横流漏欲更。双桨忽惊孤鹤过，半簾空载一轮行。久抛凤阁鸾台梦，只有蒹葭芦荻情。莫怪先生疏懒甚，放怀本觉宦缘轻。

　　谢傅夙耽丘壑癖，兰桡常傍曲塘隈。无边远水与天接，不拟好风吹月来。舞袖渐低红叶落，歌喉初发紫云开。辋川图画兼丝竹，秉烛相欢未肯回。

　　最爱名园绿水纹，闲亭鸥鹭自成群。淮南桂树谁能忘，江左风流此独闻。康乐诗成聊漫兴，永和图就自清芬。凌波来往皆银汉，不羡蓬瀛阁上云。

　　朱经，乔莱婿，字叙九，号恭亭，宝应朱克简次子，名诸生。著作有《燕堂诗集》。

　　曾在宝应做了两年县令并深受百姓爱戴的名诗人叶燮专程从吴江横山来到宝应，在纵情游览了纵棹园后，写下了《题乔石林纵棹园八首》，现仅存六首。云：

　　闻说城隅地，天然辟菼葭。入门开妙想，一径得无涯。色界莲花绕，浮沤蜃气遮。忽惊青琐客，移向洞天家。

　　绿柳千行曲，平桥百折通。鸥驯朱户月，鹤刷碧城风。树老交争影，簾疏尽揽空。惭非查上客，闻鼓到幽宫。

　　历置陈觞地，随流傍水矶。波心堪驻马，云脚忽开扉。启幔鸿成市，焚香篆入微。辋川无著足，俗物总须挥。

　　书卷移床便，茶烟出竹深。那能吴热客，似欲赏灰心。是草拈堪药，无音不韵琴。濠梁何限趣，一一上衣襟。

　　烂漫花相代，嘤鸣鸟递歌。抚时留逝水，息影补牵萝。舴艋行堪住，笙簧寂转多。夜游还不足，明日更挥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