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人的“流口”

　　看到这个标题，不少人会感到诧异，这个“流口”是什么意思呀？首先，这其中的“流”要重读拖长，而“口”是读轻声的，所以山阳人说起来，发近似“流——寇”的音；其次，这两个字的意思，从字面来看，就是流行的口语，流传中口口相传的语言，或是大家都这么说。山阳人会说：“什么人个流口……”下面就会说一句类似歇后语的话。

　　这里，我举两个例子说明。

　　一句是“龚贵本支锅——来根绳（来个神）！”

　　我插队时在生产队劳动，到了“双抢”（即夏季的抢收小麦抢种水稻），经常早上四点多就起来，中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吃早饭的时间，一直干到中午时，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了，往往这时队长就会说：“下午天色就来了，大家‘龚贵本支锅）——来个神哪！再把西边田里的把（收割下来的麦把）挑上场！”

　　这话的意思，我只知道要大家加把力，抖擞精神再坚持干，但它的由来并不清楚。我问了农民，他们告诉我，这是句流口，是有出典的。山阳还有一个龚陈大队，姓龚姓陈的人家比较多，其中有一位姓龚的瓦匠，手艺不精。有一次给人家支锅（山阳称砌锅灶烟囱），砌烟囱时砌得不直，歪歪扭扭到了上边，烟囱似乎摇摇欲坠，他连忙大叫：“拿根绳子来！”他要用绳子绑住烟囱，固定一下，防止烟囱倒下来。从此，“龚贵本支锅——来根绳”就成为一个笑话，但富有创造力的农民把“来根绳”谐音成“来个神”，就是来点精神，加把劲的意思了。

　　于是，这句话便成了一句“流口”。

　　还有一句是“赵喜德都回下来了，没指望了！”

　　赵喜德是当时山阳卫生院的医生，是家传的中医，又上过医学方面的学校，从外地分配到山阳。他不但医术高明，而且对病人态度极和蔼，受到广大农民的爱戴。如果这个人的病，被赵喜德医生认为是没有救了，无法医治了，那就是真正病入膏肓，离断气只差一步了。

　　有一次，省医疗队的专家在山阳巡回医疗，正好遇到一个小孩子溺水。省医疗队的医生抢救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呼吸与心跳，就准备放弃了。赵喜德问孩子的家长，你们是怎么来的？是撑船来的？家长回答，离这儿不远，抱着孩子就跑来了。赵喜德说让我再做一会儿人工呼吸吧，也许有希望。他继续为孩子做人工呼吸与心脏按摩，坚持了快一个小时，奇迹发生了，孩子被抢救了回来。后来专家问他，跑来与乘船来区别在哪里？赵喜德说，如果是乘船来的，一路平稳，孩子丧失了呼吸，可能真的是已经死亡了；而抱着跑来的，在路上肯定是一颠一颠的，有可能就使孩子的呼吸岔了气，所以还有挽回的可能。专家不由不佩服赵喜德丰富的水乡工作经验和对农民负责认真的态度。山阳农民更是视赵喜德如同神医一般。

　　所以，只能赵喜德认为没救了，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那就是不容怀疑的结论，那就是真理。

　　比如，问：“你孩子参军的事搞定了吗？”“嗐，赵喜德都回下来了，没得指望了。”还可以用在某人说话不容置疑，别人就会说：“你是赵喜德回下来了，不得改了？”

　　由此看来，“流口”是山阳地区一种极富表现力的语言形式，是值得保留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山阳还有不少“流口”，都值得好好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