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居住在水门桥。老屋是一座位于河边的房子,很是安逸。从院子出来,不远就是河流,河对岸是小小的树林,每年的夏天,绿色的树木倾斜着枝干,在水面上低低地伸展着枝叶。水很深,古意盎然,有着古池的雅趣,常有鸟类在树叶间啼叫穿梭。 记得童年的夏天,是和小草、和花朵、和虫子、和小鸟、和河水、和天空交往的生活。 夜晚,家门口的电灯上爬着几只壁虎,大人若是一时忘了关灯,各式各样的小虫子就会聚集到客厅里。飞蛾、甲虫、灯蛾都飞旋在电灯周围。小河边几只青蛙弓着身子,一边骨碌骨碌地鼓动着金色的眼睛,一边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实际上我才是惊扰了虫子家园的入侵者。 我赶了赶虫子,抢回了自己的小书房。然后,开始写作业。河里的鱼类毫不客气地在寂静的黎明中喧嚣着。每天总是听着那水声安然入睡。 隔壁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热心于养鸡。院子没有围墙,鸡就经常跑到我们家来。仔细观察鸡的生活,也是相当有趣的事。母鸡真的像个母亲,小鸡像小孩子一般天真烂漫,公鸡像家长一样威严,常常大模大样地走来走去,一切都像那么回事似的,恰如其分地组成了一种家庭生活,让人看着很开心。 小鸡们学着母鸡的样子用爪子刨地,用一只脚扒土觅食,见母鸡翻开沙子洗澡,小鸡们也聚在一起在妈妈旁边洗沙子澡,情趣盎然。特别是那些长着艳丽小鸡冠和鲜黄色爪子的百天大小的小鸡,又胆小,又冒失,又敏捷,又非常活泼,相当有趣。看起来和活泼的小姑娘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不是美丽而是娇艳。 狂风暴雨的一天,河里的水草格外美丽。白色的小花稀稀落落地飘在灰色水面上,躲在濛濛的雨雾中。在风雨交加中看到的花,都异常地美丽。花瓣浸满了水,沉甸甸地,曾带着一定要在这个季节绽放的决心,显得有些忧郁。 日暮时分,雨小了。白天闷热的天气到了傍晚骤然变得凉爽舒服了。暮色中错落有致的房屋上朦朦胧胧地现出半轮青白色的月亮,一片一片的薄云朝着同一方向匆匆地飘飞而去,小鸡们在河边繁茂的草丛中挤在一起啾啾地叫着。 在雨后的草丛中我发现一只小鸟。刚靠近它时,小鸟紧缩着脖子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活力。用碗接些水送到它嘴边时,小鸟却立即喝了起来,那鼓动着小喉结的样子非常可爱。也许是喝了水又有精神了,便开始“叽叽叽”地叫个不停。似乎是听到了小鸟的叫声,附近立刻飞过来一只母鸟。我把小鸟轻轻地放在地面上,顺着小鸟的叫声,母鸟渐渐地向小鸟靠近,非常敏捷地落在小鸟身边。小鸟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又是摇摆身子又是晃翅膀,仿佛在偎着妈妈一个劲儿地撒娇。 我想给这样的一幅画大大地落款为“童年的夏天”。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它已成为遥不可及的过去了。家里的老屋、夜空的明月和拂过河边的微风,逐渐从记忆中远去。即使一百个不情愿,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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