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秋

2017-11-3 16:48| 热度：7673 ℃ |作者：蔡万破|来源：西湖|我要投稿

家乡的秋是从庄稼开始的，田野到处一派金黄。那时不知黄金的高贵，总觉得金黄挺好，与家乡很般配。倒不是说穿上这种颜色的家乡英气逼人，显得雍容华贵，有帝王相。穷乡僻壤，哪来的雄居高处，拒人以千里之外？在我幼小的心中，黄色好，和 ...

　　家乡的秋是从庄稼开始的，田野到处一派金黄。那时不知黄金的高贵，总觉得金黄挺好，与家乡很般配。倒不是说穿上这种颜色的家乡英气逼人，显得雍容华贵，有帝王相。穷乡僻壤，哪来的雄居高处，拒人以千里之外？在我幼小的心中，黄色好，和泥土一个色系，温暖，亲切，踏实。

　　更重要的预示着无穷的未知的乐趣。

　　走在田埂上，蚂蚱纷至沓来。我至今不知道，是欢迎呢？还是责怪我打搅了愉悦的聚会？青色羽衣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褐或深褐色。稻谷低垂着头，象怀孕的女子，忐忑中又夹带着甜蜜的憧憬。一旁的小河水，载着日光或月光，不动声色的流淌。

　　我每走一步，蚂蚱就欢呼雀跃，毫不担心我踩中它们柔软的身体。我哼着歌，从头到尾就那么两句，念诵般的重复下去。“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村里和姐姐一般大的女孩子，平时背着个书包，走过我家门前时，嘴里总唱着这么几句。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可我就是有一事不明白：小鸟说早早早，小鸟和我说过早么？姐姐听了笑弯了腰，等你起床，小鸟怕都饿死了。

　　门前的菜地里，茼蒿窜得高高的，开着淡泊的花。靠猪圈的地方，山芋的叶子和藤茂盛，但正走向衰败。有一块没被猪粪堆砌的荒地，萌发出稀疏的高杆植物。蒲公英，老面孔，我认识，它密集的种子带着白色的长毛准备一趟远行。还有一棵类似于薄荷的植物，紫色的花序层层向上，整齐划一的举着小手。我站在这午后的安静里，看着它们享受着明净的秋光。

　　就象一场秋收大戏，爹妈和那些庄稼很快进入角色，愈演愈烈。我说过我是散放的，和那些眯着眼在墙角打盹的鸡，和那头拱出圈自由自在闲荡的猪，和枝条上眺望啁啾的小鸟，和它们没有区别。打谷场上人声鼎沸，我和一些小伙伴们在一片未收割的稻田里钻进钻出。依旧是蜻蜓翻飞，蚂蚱胡蹦，我们嬉闹成一团。

　　我注意到一个奇异现象，蜻蜓飞翔得好象很盲目，一会东一会西，一会飞过稻田，一会点着水面，腾空而起。简直无序，纯粹是玩。它们生来为了玩吗？我有点羡慕了。而蚂蚱本领大多了，你以为飞跃的轨迹不过是一条抛物线而已。那你错了，无论在何种状态下，它落地的姿势永远是头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说它可能在空中上演了360度或更多度数的转体运动。你说它是不是很厉害？天生的体操王子。

　　秋光如此沉静从容，就不得不提到一种植物。鸡冠花，家乡常见的一种花，通常盛开在墙角旮旯。一两株或三五棵，皆宜。沿墙根一溜儿，排开，也可。点缀着，微笑着，怕老宅子寂寞。叶子接近于苋菜，但要宽阔得多，老了呈紫红色，由浅入深。顾名思义，花如鸡冠。成熟到极致，是那股老红，暗红，骨子里的红。浓酽酽地，浸透你的心肺。它不与公鸡争宠，它的神情像极了老祖母，岁月蹉跎，仿佛没有什么事发生，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动容。

　　有一句谚语：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可我要说，秋后的蚂蚱，寿命真的很长，它一直长到了我生命的今天，它还会长下去。在一个农村娃开心或忧伤的时候，它默默的守护着你的曾经，它们从草丛中冷不丁跳出来，给你一捧惊喜。它们站在田头，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有你的时候。因此，蚂蚱是忠诚的，谚语也有糊涂时。

　　有时整个天地骤然一场雨，浇得村庄一个透心凉。秋老虎便不发威了，秋意一阵凉似一阵，家乡的秋便渐渐走向纵深。一切都无可置疑的淡远，像近处或远处的天空上，若有若无的炊烟，慢腾腾的上升，化形，漂移，旋转，散去。

　　如今，地理意义上的家乡在废墟上重建。伴随着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我的脚步在家乡的大地上埋下的印记愈见稀少。四层小楼凝聚着政府的幸福工程，母亲独自一人坐拥80平米。小区里的路灯和隔一条马路工地上塔吊的镝灯灯光相互辉映，不得不承认，夜晚确实比白天美，繁星亦比白惨惨的日光来得温馨。感觉家乡更象是一场安慰，无论我走多远，只会让我的秋光柔和，心生力量。

　　一如此刻，我心宁静，没有什么值得慌张。该来的依然在来时的路上，该去的，我会在心之一隅，辟一块地方。放下读了一半的书，寂静中坐一会儿，或去楼下转一圈，明天依然。

　　二十年前，写过一首诗，诗名就是《家乡的秋》。现回首观路，不成熟，但真情在。因其见证了这一时光。遂附录如下，给诸君品评，添一笑耳。

　　家乡的秋

　　多年前，家乡墙角

　　那丛花开了吗？

　　每到秋天

　　远远望去

　　家家户户门前

　　红艳艳一片

　　是那种耀眼的红

　　石榴杜鹃的红

　　是文字中所没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