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杀猪·杀猪酒 作者:何平/胜宝应真
我们家在农村时养过猪。大约是1973年春天,那时我已经从公民大队迁到了山阳大队红旗生产队,和父母一起生活。既然全家都当了农民,那就像农民一样,也养鸡养猪吧。为了养猪,我们家还花一百块钱买了两千块砖头,在宅基前的自留地里砌了一个很不错的猪圈,算是下了本钱。 那时农村人家,基本上每家起码养一头猪,人口多的大家庭还有养两三头的。每年开了春,我们山阳红旗生产队的人就会跑岔河、仁河,那里是大集镇,去买小猪,给自己养,也到山阳镇上卖,队里称之为“贩小猪”。 队里的人帮我们从岔河买了一头小猪,是黑白毛间杂的,他们说这猪长得快,养到过年就可以宰杀了。 我父亲对养猪是十分认真也十分投入的,每天定时烧开水,搅拌猪食,主要是米皮糠和麸皮,加上一些菜边皮等。那猪只要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就会把两条前腿搭在猪圈墙上,昂头叫唤起来。我的表弟来山阳时好像还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不知什么原因,这头猪长得不算快,按有经验的农民说,到了四五个月时,就应该每天长半斤到一斤,可它平均只长到四两。不过长到腊月了,也有一百三四十斤了。农村人说,猪八戒,猪八戒,猪只有八个月的命,长八个月就是它的界了,就该杀了。 进了腊月门,各家各户养的猪就开始出圈了。一是冬天猪不肯长了,再养下去不划算了;二是这时天气冷了,可以腌制猪肉了,也便于保存了。比较贫困的人家会把猪卖给供销社,换点现钱;家境比较好的就自己家杀猪吃肉了。 我们家这头猪也到了该杀的时候了。在农村还有个风俗,如果自己家杀猪,就要请杀猪酒,杀猪酒是不用出任何人情的,其实也就是一种热闹,一种人际间的联系。我们也自然入乡随俗了。 那个年代农村请客,都是“八大碗”。所谓的“八大碗”在我的记忆中是先上个山药豆腐羹,热乎乎的;接着就是青菜烧卜页,开始喝酒了;第三碗要上肉了,一般是萝卜烧肉,萝卜在下面,肉堆在碗头上,实际每人能摊到两块肉就不错了,讲究的是大肉砣子,每人一个;第四个菜好像有烧的粉,就是用山芋作的粉切成方块放酱酒烧,也还凑合;下面应该是烧鸡或烧鸭子了,这也是一道横菜;再下面是韭菜涨蛋或炒蛋,冬天没有韭菜,可以用菠菜;第七道是鱼,讲究的是一条大鱼红烧,一般也有烧个四五条刀子鱼的,鱼到酒止,这时喝酒结束,开始“带饭”了;最后一道是汤,青菜豆腐汤就行。这“八大碗”当时还是比较丰盛的,尤其一半以上是荤菜,是比较解馋的。 而杀猪酒则会在“八大碗”中换成一些猪下水,如炒猪肝、烧大肠、大蒜炒猪血等。 记得我家那次杀猪是请供销社的人来杀的,那时我已经在供销社工作了。那时杀猪是很有意思的,先把猪四蹄捆绑起来,用一把尖刀从猪的颈部刺进去,割破血管,用一个桶接着猪血,放一点盐,不停地搅动,那猪血很快就会凝固起来。下面的一道工序现在肯定是看不到了,在一只猪脚上刺一个小洞,然后杀猪的用嘴吹,把猪吹得鼓胀起来,就像充气玩具似的(后来也有用打气筒打气的)。这是为了便于刮去猪毛,但吹大一头猪,也是不简单的事。然后用一大盆开水,把吹得鼓胀的猪放在开水中烫,这就是常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边烫一边开始用特制的刨子刮去猪毛。刮完毛就批隙导窾、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了。 农村杀了一头猪,也不全都是留着自己家吃,人口多的也最多留个半边猪,其余的由杀猪的分成三斤、五斤一块,平时关系密切的邻居、亲友就纷纷拿一些,可以按市场价付钱(那时猪肉每斤七角三分),也可以记个账,等到他们家杀猪时再去拿回来。如果碰上哪一家办喜事请客,可能就一家把肉给包了。我们家的猪本身不大,早就有人预订了,我们只留了一条后腿腌制起来。 父母对于这顿杀猪酒还是很重视的,他们认为平时好些人照顾我们,对我们很好,要趁这个机会报答一下,而且也有人家杀猪时请他们去吃过杀猪酒。我请了戴家骅和陈国渠来帮忙当大厨,他们也是知青,那时在山阳镇上的饭店跟吉杏学厨艺。 我家的这桌菜还是丰盛的。因为我们加了两个炒菜,炒猪肝和炒腰花,肉菜是斩肉砣子。戴家骅是完全用手和肉,用手做,我母亲以前没有见过,她做肉圆都是用小匙做,许多年后,她还提起戴家骅用手直接做肉圆的事。 当时好像请了三桌人,生产队两桌,供销社一桌。在堂屋里放了两张八仙桌,还借了两盏马灯,加上两盏罩子灯,堂屋里也算灯火明亮了。父母亲忙着招呼客人,我负责烧火,两位大厨也忙得不亦乐乎。生产队的客人吃完了,才是供销社的人,算是“二抹子”了。那天虽然忙到很晚,但父母和我都是比较高兴的。 这样的情景,现在的农村可能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岁月流逝,世界变化真快呀!我的父母和许多乡亲们都已经离世了,我也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真应了那句话,“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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