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贤笔下的大年初一！宝应朱刘乔王元日诗赏析

　　前贤笔下的大年初一

　　——宝应朱刘乔王元日诗赏析

　　作者：何平 胜宝应真

　　古代大年初一称为元日。最有名的一首诗就是宋代王安石的《元日》，这首诗抓住有代表性的生活细节：点燃爆竹，饮屠苏酒，换新桃符，充分表现出年节的欢乐气氛，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宝应古代的文人也有许多以元日为题的诗，也分别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过年时不同人的不同生活与心情，我从宝应前贤浩瀚的作品中分别选取了朱刘乔王四大家族的四首诗，让我们欣赏一下前贤们笔下的大年初一吧。

　　元日朱应登《凌谿先生集·卷七》

　　风俗岂不美，羇人自鲜懽。独持万里酒，强对五辛盘。

　　生意已潜颖，江山倏改观。无欣彼穠日，不复念枯残。

　　本诗作者朱应登（1477-1526），明宝应人，字升之，号凌谿。弘治十二年进士，历官南京户部主事、知延平府，以副使提学陕西调云南，升迁为布政司右参政。他才思泉涌，落笔千言，诗宗盛唐，格调高古，与李梦阳、何景明等称“十才子”，又为“弘治七子”之一，还与顾璘、陈沂、王韦并称“金陵四大家”。

　　作者这首诗应该抒写的是自己客居他乡时过年的感受：

　　千百年来年节的风俗是美好的，可我这个漂流在万里之外，羇旅（羇：寄居；羇旅：指长年客居他乡）之人自然鲜有欢欣。一个人端着酒杯，想念着万里之外的家乡，面对五辛盘，竟然毫无胃口。这里的五辛盘，又谓春盘，是古人的的一种习俗。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解释说：“五辛菜，乃元日、立春以葱、蒜、韭、蓼蒿、芥，辛嫰之菜杂和食之，取迎春之意。”

　　这样的心情过年不免悒郁有加，但是又是一年春光始，盎然的生命之意态已经如潜滋暗长的芽穗，万里江山也将倏然改观。潜颖：谓萌生的芽穗。晋郭璞《游仙》诗之五：“潜颖怨青阳，陵苕哀素秋。”诗人于是发出了叹惋，不要只欣赏那些草木葱茏的时候，而不再顾念它们也有曾经枯残之时。

　　朱应登是在当时才名盖世，是诗坛领袖级的人物，但被调到云南边陲，或与见妒被排挤有关。而在云南，也是深受瘴疠之苦，生活之艰辛自不待言。他内心的苦楚、幽怨的思乡以及对未来的期盼、人生经历起伏的感喟，这种种复杂的心情都从这四十个字的诗跃然纸上。我们可以体会到，诗人的这个年过得不甚愉快，但仍然是不折志向、不乏进取的。

　　丙午元旦刘履恂《义迹山房诗稿》

　　扰攘终前夕，今朝事转稀。贺人忘故我，临镜怍新衣。

　　祢祭差无缺，慈颜幸不违。一年真冉冉，未敢信知非。

　　本诗作者刘履恂（1738-1795），清宝应人，字迪九，刘宝楠父。乾隆五十一（1786）年举人。官国子监典簿。他的诗存留不多，大都以记录日常家居和外出为官时的生活为主。这首诗便是其中之一。丙午年正是乾隆五十一年，是刘履恂中举人的一年，但元旦时他还没有中，这时他已经四十九岁了，按民间农历计算，也就是五十岁了。

　　纷繁扰攘的除夕终于过去了，今天的事便不多了，显得空闲了。老是忙着与人拜年贺岁，却把自己给忘了；对着镜子看这身新衣服，真还有点儿惭愧呢。

　　对着父亲的牌位（祢：古代对已在宗庙中立牌位的亡父的称谓）祭祀，该做的都做了，应该没有什么缺失；想起父母的教诲，自己向来也是没有什么不依不从的。诗中的慈颜，多指父母的容颜；而不违的意思，是依从，《论语·为政》：“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不违者，无所怪问，于孔子之言，默而识之，如愚。”一年的时间又慢慢过去了，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五十岁了。知非：五十岁的代称；省悟以往的错误。出自白居易 《自咏》：“诚知此事非，又过知非年。”

　　这首诗就是这样像面对面谈话般记录下来自己过年第一天的感受，在忙忙碌碌中静下心来自问一下，是对过往的省察，对功名未就的自责，也是对未来的期盼。果然，这一年他转运了，中了举人。

　　元日（二首选一）乔出尘《疑庵诗集·卷八》

　　三冬皆卧病，元日尚呻吟。枕上乾坤小，堦前雨雪深。

　　百年余皓首，双泪渍清襟。少壮今何在，屠苏耻后斟。

　　本诗作者乔出尘（1622-1701），清宝应人，字云渐，是乔莱的侄儿。我们曾介绍过他的饮酒诗，他的澹然无事、不妄交游的风雅习性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首元日之咏，却读来令人有些沉重。

　　诗的前半部分是叙事，首句便道明了自己的处境，自三九天以来一直卧病不起，直至元日这天还在哼哼唧唧。睡在床上，所见的天地都小了，而屋外台阶上的雨雪却已久深。从这天写的另一首诗中有“顾予浑落拓，六十五年身”句看，这年应该是他六十五岁之时，也是身体日渐衰老的开始了。

　　诗的后半部分是感怀，人的百年匆匆而过，这时的自己也只剩下满头白发了，不由得泪洒前襟。曾经少壮时的那些理想与努力今天都在哪儿呢？庆贺新年的屠苏酒在提醒自己应该知耻而后为，反省一下再咽下吧。这杯酒是有点苦涩的。

　　新年的第一天，应该是让人高兴的日子，可诗人在疾病与寒冷之中，似乎也摆脱不了对自己人生落拓的辛酸，他虽然一直“独宿小阁，日夜吟诗自娱”（阮元语，见《广陵诗事》），是比较豁达的，但毕竟功名未成就，人生不得意，平时还容易打发，可在这原本欢乐的年节，反而让人忽生苍凉意绪，不禁悲从中来。

　　有人说，年是关，年是劫，信然！

　　丁丑元日（三首选一）王式丹《楼邨诗集·卷七》

　　天东生晓白，角楼延微明。梦回散遥听，喧若春雷声。

　　去年虽大无，岁事犹峥嵘。把柴架松火，腾上何訇訇。

　　绛蜡晃双即，果饵陈南荣。望拜毋乃渎，随俗抒寸诚。

　　俗于元日将晓，迎门设果饵，望空而拜，谓之接天地。——作者原注。

　　万家方悬罄，蠢蠢怨施生。造物原至仁，困极或渐亨。

　　叩首祝时若，阴阳无乖争。谋身与筹时，年谷期顺成。

　　开门昧天光，曈昽已升楹。占风按月令，吹面懽新晴。

　　王式丹（1645-1718），清宝应人，字方若，号楼邨，康熙四十二年状元。王状元这首元日诗，写得比较长些，但把初一这一天描述得比较具体细致。

　　东方既白，从角楼上刚刚露出微微的晨曦。似乎在梦中断续听到遥远的声音，喧闹如春雷滚滚。过去的一年，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也就没有大的失落。（大无，老子《道德经》：“盖天下之道，非大有不可以大无，非大无不可以大有。”）只是说起来也不平凡。炉内燃烧着的松木，火焰升腾发出訇然的声音。看来诗人起得很早，而天气还比较寒冷。

　　接下来状写了接天地的习俗。那时在大年初一天刚亮的时候，门前一对大红的蜡烛闪着光，祈福的糖果糕饼陈放在朝南的门前，还是挺丰盛的。虔诚地望空叩拜，没有丝毫的亵渎；请让我按照风俗向神祇表达自己小小的微诚吧。

　　可怜多少百姓都已经一贫如洗（悬罄：形容空无所有，极贫。齐侯曰：“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于是纷纷产生的怨怼；造物主本来是最仁慈的，凡事困窘到极点就会走向通畅。让我磕头祝愿四时和顺，阴阳协调，无论是自身与世事，今年庄稼的收成，都能期望一帆风顺。

　　开门天光仍未大明，朦胧之间已经照到堂前的柱上了。春风吹动檐下的风铃，这风也是应季而生的，又是清风拂面，又是一个艳阳天了！

　　这首诗有记述有描写有抒怀，而着重于表达自己忧国居民，在新岁之初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与前几首诗相比，这首诗似乎更接地气也更具高度。当然美好的生活不能只是靠天吃饭，诗人在另一首元日诗的结尾说：“转盼岁已过，流光一何速。努力爱春阳，梅华已绕屋。”岁月不我待，既然热爱春天，就赶快努力吧。在一年之初立下志愿，也是走向成功的开始。诗人自己也就是在不断努力中，金榜题名，成为了状元。

　　读罢这四首诗，我们也大致可以了解古时大年初一的概况，诗中写到了不少民间习俗，如吃五辛菜、饮屠苏酒、添置新衣，祭拜祖先、拂晓接天地，等等，有的我们现在还是这样，而有的已经改变了，但重视年节，以元日作为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开年之日，庆新祈福，省察励志，则是一以贯之的。只是我们的今日，人民的幸福已经远远超过了古时，这正是：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图片来自网络，谨向提供者致谢）

　　作者：何平 胜宝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