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历史故事：应辰还金

　　应辰还金

　　王进（寄自海南）

　　明代嘉靖的时候，安宜城北门有个铁桥，所以人们把北门附近一带叫做铁桥口，铁桥口有一座青砖灰瓦的豪宅，这个宅子有房屋三十三间，老百姓谓之三十三间堂，宅子内画梁雕栋，气派非常，园林池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时任安宜县令朱槐的私宅。

　　朱槐有两个儿子，老大叫朱应登，老二叫朱应辰，这二兄弟都有才，老大朱应登，与当时的吴县顾璘，同里陈沂、王韦，时称“四大家”，出版过《凌溪集》， 还做过云南省长（云南布政使司左），算是高干。

　　图︱陈亮

　　今天我说的是老二朱应辰。朱应辰，字文奎，号寄翁，是个落拓不羁的人，虽说是出生官宦之家，可对官场上的事情，毫无兴趣，只是一天到晚寄情于山山水水，沉迷于诗词歌赋，书法也漂亮，正草隶篆当中，以篆书写的更好，画画也是人物最为擅长。

　　当时，安宜城有名的美女是数不胜数，像朱应辰这样的“高富帅”也应该很抢手。当然，对他眉来眼去的大家闺秀，也不在少数，可他偏偏找了个鲁垛乡下的姑娘，由于这桩婚姻，老爷子一气之下，与之断了来往，朱应辰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为生计烦神。

　　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开个画廊，卖个字画啥的，算是顺理成章，可朱应辰犟，或者叫做有个性吧，他偏不，他听他老婆的，在城中五条街边上租了个铺面，跟老婆二人开了个小吃店，卖砂锅馄饨，名号“德和”。

　　其实，他老婆人不漂亮，还比朱应辰长了三岁，俗话说，乌龟看绿豆，对眼了，不晓得什么原因，朱应辰对这个老婆是言听计从，爱死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没有了荣华富贵，朱应辰没有丝毫怨言，倒叫人着急的是朱应辰婚后二年，老婆的肚子，悄无声息，朱应辰倒无所谓，朱太太不免有些焦急，到了晚间打烊关门后，老婆环顾租来的家里，不免有点凄清，遂动了恻隐之心，想让老公找个小三，生个一儿半女，再说了，那个时候，找小三没什么不光彩，还可以光明正大，可朱应辰就是不为所动，生意忙时帮着老婆包馄饨，闲时，画画画，写写诗，一天天乐呵呵的。

　　就跟现在有“京城四少”，民国有“四大家族”一样，当时的安宜城里也有朱刘乔王“四大望族”一说，乔老爷家在安宜城也是大名鼎鼎，与朱家“官路”不同，乔家走的是“财路”，做企业的，他家生产的“乔家白”酒，曾极一时之盛，一直延续到康熙乾隆。乔家一直到了孙子辈，才出了个乔莱，走了半截官路，当然乔莱自是文采风流，官做了一半，脾气上来，不做了，罢官回来整天弄弄琴棋书画，还建了个纵棹园，算是他家留给宝应人的厚礼。乔老爷每天傍晚，都要去朱应辰的店里吃碗馄饨，用乔老爷的话来说：不弄一碗，睡不着。

　　这一年，年三十傍晚，朱太太还惦记着做完乔老爷的最后一碗生意，可朱应辰看看时辰不早，也没客人，就准备打烊，封炉子的时候，顺便收拾一下炭灰，竟然在炭灰中发现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剥开锡纸，里边露出黄灿灿的金条来，上秤一称，足足10斤，朱家夫妻吃了一惊，这么一大堆财富，一定是哪个客人丢下的，这个马虎大意的客人，一定会着急，原本准备打烊的这对夫妻，又开了炉火，说是做生意是次要的，他们要等失主来取回金子。一直等到深夜，新年的爆竹声都响了起来，也没见一个人过来，朱应辰只好把这包金子，原封不动的束之高阁。

　　一晃又过去了三年多，这一天的傍晚，也与往常的傍晚一样，乔老爷照例慢慢悠悠的过来吃馄饨，边吃边唉声叹气，夫妻俩以为馄饨口味出了什么问题，就上前问其原因，乔老爷一字一板的说道：这几年里，我几乎天天来吃馄饨，阴天下雨也不间断，只有一天没来，那就是三年前的年三十。朱应辰忙问：那天为什么不来呢？我们还等着您老呢。乔老爷翻动着碗里的馄饨，悄声说道：那天，我丢了一包金子，足足十斤啊。

　　朱应辰一惊，又问，是不是锡纸包的啊？乔老爷头也没抬，顺口“嗯啦”一声。

　　朱应辰连忙回屋，拿出包得好好的包裹，放在了乔老爷的面前，对乔老爷说：您看看，是不是这包？

　　乔老爷扒开看了看，摇头说：不是这包，我那包金子上面刻有我“乔家白”字号，这包没有，说明不是我丢的那包。

　　朱应辰忙说：这包金子真是三年前年三十那天，我在我家炉子边上捡到的啊，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呢？乔老爷把锡纸全部剥开，露出金条上刻的字，笑道：这上边刻的是：“还金有德，得子存和”。联里镶“德和”二字，不正是你这店号的名字？这是你“德和”的金子，你们留着用吧。

　　是年，朱应辰得一子，又引出一番故事。

　　嘉靖二年春夏间，吃完早餐，朱应辰早早就来到上河码头，他要接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文征明，文征明，号停云，别号衡山居士，人称文衡山，苏州人。“吴门画派”创始人之一。与唐伯虎、祝枝山、徐祯卿并称“江南四大才子”。又与沈周、唐伯虎、仇英合称画坛“明四家”。晚年为翰林院待诏，故称文待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部级干部了。

　　这次，他要去京城赴考，路经安宜。此时朱应辰站在码头上，双眼极力的向南望去。

　　一叶孤舟飘来的时候，朱应辰不等小船停稳就跳上船去，扶着文征明下了船。

　　当时的安宜城有十二景，曰：湖山云起、水村布谷、春帆上闸、晴湖晒网、荻洲起雁、清溪落鹜、松冈载酒、柳岸闻莺、莲叶接天、画川别业、中流箫鼓、霜林晓发，呵呵，朱应辰一处没去，只是带了“乔家白”，单单陪着文征明去丈母娘家鲁垛游玩，面对绿杨春水，飞鸟青雀的美景，酒后的文征明朗声道：分明一段江南意，只欠青青四面山。朱应辰一时乘兴，亦脱口而就：提壶荡两桨，酒伴相经过。指顾陶家林，来从鲁家垛。

　　鲁垛三日，惺惺相惜，不忍就此别过，朱应辰登船同行，一直送至淮安，船上，文征明慷慨为朱应辰写下了“还金堂”三字牌匾。

　　看官回去查一查，如果你家祖祠的堂号为：还金堂，那么你一定是朱家的后人，真的，即使你不姓朱，你祖上也一定有这么一段故事。

　　原载于《宝应文化月刊》2018年3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