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规矩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没有母亲慈爱,静下心来认真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一次谈话,似乎都在给我立一点规矩。 小时候,家里穷,两间土屋里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个木箱子。箱子里除了一家人的衣服,最吸引我的是父亲包了好几层的那个小包裹。平时,箱子被父亲用一把古铜锁锁着。我一直想知道,那个包裹里究竟藏了什么宝贝。有一天,可能是母亲拿衣服时忘了锁,一层一层,我偷偷地打开了小包裹,里面除了几张纸币,几张布票,还有一本《中国共产党党章》。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是共产党员。后来,我偷偷看包裹的事还是被父亲知道了,我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责罚。想不到的是,他只是说:“想看箱子里的东西,要光明正大和大人说,以后不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这是父亲给我立的第一条规矩。 我小时候住的小村庄,只有四五户人家。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吃水要用水桶到大河里打水,倒进缸里打点明矾沉淀后使用。我每天放晚学后,常做的事就是打水,装满自家的缸,还帮助奶奶和邻居家打水。打水的木桶很重,年纪不大的我每次只能打半桶。有一天,我发现家里的屋梁的钩子上多了一个铁皮水桶,吃晚饭的时候,我便向父母提出想用那个轻便的铁皮水桶打水。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拎不动,以后家里的水让我来,那个桶是生产队的,公家的东西不能私用。”过了好长时间,我还是觉得父亲不通人情。后来想想,这不正是父亲给我立的第二条人生规矩么。 父亲严厉,但很少动手打我。有一次,他教训我,打折了芦柴,又打折了一根泡桐棍子。我家门口有一块空地,是后面邻居家的自留地,那年,空地上栽种了几排小树苗。顽皮的我把小树苗当成“敌人”,用手中的“宝剑”将许多小树苗斩了首。邻居老爷爷气得骂上门来,并且咬定是父母让我这样做的。父亲气得发抖,当着老爷爷的面对我痛下“杀手”。晚上,母亲舍不得,为我敷伤,父亲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记住,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 奶奶曾告诉我,父亲读书的时候经常受到老师的夸奖,可惜,那时候家里穷,爷爷过世早,身为长子的父亲,早早就走上了社会,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母亲告诉我,父亲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他最大的成就是带领全公社(全镇)最后进生产组甩掉了后进的帽子。于我们这个家而言,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成功,是他顶住生活的压力和社会舆论,供我们姊妹三人读完了想读的书。没有父亲,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父亲最近一次和我谈心,是我2014年底变动工作岗位。他说:“那边单位比较大,不该拿的,绝不要拿。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如今,父亲已年近八旬,听力不太好,话比以前更少了。但我却更爱陪着他,有这样一位会立规矩的父亲,是我一生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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