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你曾骑车背过谁？

　　文/千叶树

　　我想不起来，年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背过爷爷和父亲了。

　　问过父亲，他不假思索的说，老子没享过那个福！母亲就掩嘴笑了，打趣他你那个大块头，哪个背得动你撒！这么说，爷爷也没享过我骑车背他的福了。

　　我记得背过最多的就是我的奶奶了。那一年18岁吧，因为要去氾水布厂上班，厂子离家蛮远的，紧赶慢赶的好歹学会了掏螃蟹，歪歪扭扭就上路骑了。

　　刚开始没人敢坐我的车后面，除了我的奶奶。只要我在家，她动不动就喊我，孙子，送奶奶去南头小店！二子，跟奶奶到东头跑一趟！

　　我把自行车推到院门口，歪过车身，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甩过去，奶奶拽住我的衣摆，往书包架上一挪，一只手抓住坐垫的边儿，一只手扶住我的腰，高高兴兴的囔声：孙子！开路！

　　到了地方，她几乎是跳下车去，忙不办的喊：小七姨！小七姨！死外来撒！

　　她的老妹妹，就是小七姨赶忙小跑出来，往她面前一站，奶奶高声大气的说，我大孙子骑车送我来的！有用了吧？！转头很慨气的摇摇手，乖啊，你有事去吧，过个把钟头再来接我！

　　20岁上下的那几年，你要是在我们氾水的大街上转悠，你肯定会碰见很潇洒的，骑着长征牌自行车来来回回晃悠的我。

　　当然，也许你认不出来那个少年就是我啊，因为他留着一头的波浪卷，小胡子又黑又密。

　　那几年其实是我最烦躁不安的，因为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像金庸小说里的少侠，去来一阵风，自在又从容。可怎么看都不像啊！厂里的大老李就很坦白的说，小伙哎，我看你就跟黑旋风差不多！

　　我还耐着性子跟科室的老高学习吹口哨，觉得一边骑车一边吹了，迷人的不得了。

　　要命的是我的姐姐跟弟弟一旦听到我在练习吹口哨，就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央求我说：真的不要吹了，出去肯定丢人，太像哄小孩尿尿的了。

　　我必须要承认的是，那时候我们一帮年轻人，成天三五成群，四六结党，嘴上都是无所谓，其实心里头都渴望着，哪一天能够背上哪个漂亮的姑娘呢。

　　要是哪一天真的有人车后架上坐着位说说笑笑的姑娘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也变得紧张兮兮的，谁都不敢轻易出一口大气，生怕说了什么冒失的话，坏了哥们的好事；可人人心里却是云翻浪滚波澜壮阔，还特么酸溜溜的。

　　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回想起来，当时我应该也背过女孩子的吧，为什么印象都不深了呢？

　　记得真切的倒是有一回下大雨，刚出厂门不多远，路边上一位女的忽然喊住我，帅哥！帅哥！带我一截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一屁股坐上来，毫不含糊的拱到我的雨衣后面，手臂圈上来围住我的腰，囔道：可以啦！赶紧走撒！

　　我整个人都懵掉了，也听不清她在我身后的雨衣里叽里咕噜说的啥，那时候我的心情如同那大雨，万分凌乱又凄冷：到底是什么人撒？肯定是同事吧？我觉得委屈，又不怎么情愿，还担心被我暗暗喜欢的姑娘，碰见了误会什么。

　　好不容易踩到芦氾路西头变电所门口，她忽然喊：我到啦！让我下来！谢谢帅哥啊！转眼消失在雨阵的雾气里了。

　　没多久我就离开布厂了，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后来如你所知上城了，慢慢的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骑车背着哪个哥们，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有一次几个朋友聚会，散场了一个哥们说他的车子小，气又不足，请我背他的女朋友。

　　我有些不好意思，就显得迟迟疑疑的，倒是他的女朋友很大方，笑着说，是不是怕你女朋友看见啊？小气辣夹的！算了，还是我背你吧！

　　这位菇凉人高马大，看着比我都壮实，二话不说抢过我的车把，我只好特别尴尬的坐在了书包架上，一路哄笑骑过了叶挺路，拐往南边的老酒厂。

　　是的，我们那时候呢有很多有意思的事，谁的车后面坐了个姑娘，那十有八九就是有情况了。我的父母开始年把，是担心我到底背了哪家的女孩儿，后来一看老是锅不动瓢不响的，就开始怂恿我：二子，哪天背个姑娘家来撒！

　　没多久我真的恋爱了，也真的常常背着她来来去去的，一到家门口，屋里的人听到车铃响，就晓得我回来了。

　　再一望，车后面还有个姑娘，马上就说：加菜！加菜！

　　后来看电影《甜蜜蜜》，黎明背着张曼玉，在大街上在人流中欢喜的经过，我就想哎呀，那时候我也曾经这样浪漫的。

　　想起那时候，每次经过亚细亚南边的大桥，一到坡下面，她说什么都要自作主张的跳下来，说是爬坡吃力呢。就跟着我的车一溜小跑，直到桥南要冲下去了，她欢欢喜喜的靠上来，紧紧的抓住我的衣裳，说：预备——冲啊！

　　一个人坐在空空落落的电影院里，这么想着，还是觉得很温暖啊。

　　没几年新大洲满街都是了，背人也一点不稀奇了，那是拼的速度。

　　再后来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开始堵塞大大小小的道路，很快连小巷和小区都不放过了。

　　骑车背人？不要说背人了，就连骑自行车的都很少了。

　　这些年里，在路上只要是碰见骑自行车背人的，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放慢我的车（电动车）速，看看骑车的是什么人，背着的又会是什么人，猜测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同事？亲戚？恋人？朋友？

　　我觉得这种行为比较神经，可就是不大忍得住这份好奇。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经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

　　很多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事物，随着时代的前行，被远远的抛在了后头，取代它们的，有些是我们可以适应或者喜欢的，有些是我们所不能了解和接受的。

　　可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感受，它们依然轰轰烈烈的来了，热热闹闹的在了。

　　我知道它们也将成为新一代人的美好回忆，就像现在我们会一次次的回味，曾经陪伴我们走过那一段青春旅程的美好的事。

　　2018年9月29日星期六

　　感谢 @天涯海角友情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