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宝射河上 作者：蔡万破 “妈妈，我们出去散步。” “好呀，有个前提，不带手机。”妈妈猜出了孩子的心思，孩子上高一了，学习压力大，有事没事喜欢拿她的手机，美其名曰：减压。 “行，听你的，光散步。”儿子一本正经，回答得很干脆，不像平时的胡搅蛮缠，妈妈愣怔了一下，恍惚这一刻儿子长大了。 临出门前，妈妈犹豫了：万一有个事，没手机在手不方便，再说他爸也不在，路上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在关门的一瞬间，妈妈转过身，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老人机，揣进裤兜。 小区里烟雾弥漫，节日的空气中流动着轻微的火药味，孩子手臂套着妈妈的胳膊，朝西门走去。 出了大门，白田路横贯南北，近几年县城发展迅猛，白田路往北，穿过半个县城，延伸至陈东村。那是爸爸的家乡，孩子还知道如今的陈东村，房地产开发风头正劲，不少城里人都把家安在那儿呢！向南，是生态新城，一座座高楼林立，倚着宝射河护栏，隔河眺望，俨然小香港。黄昏时分，华灯初放，健身的音乐，贴着河面飞来，宛若瑶池仙境。 “去看你爸爸吧，今天过节，陪他值会儿班！”妈妈问询的语气里藏着关切。 孩子还没开口，妈妈想起什么，迅速否定了自己提出的这个主张：听你爸说过，值班不止一人呢，我们去，是不是不方便呀？ 孩子拽着妈妈的手臂，说：“那我们就去体育公园。” 一路上，母子俩嘀嘀咕咕，不时发出笑声，惊飞了一只只行道树上栖息的鸟。 入秋了，月亮又大又圆，凌空高悬，含笑俯视人间。 路上空旷，行人稀少，再往前走，上高桥，迎面就只有冷冷的风，不见行人了。 “妈妈，你看，那个女孩，她怎么一个人独自在走？”顺着儿子的手指，妈妈发现了那面走来的女孩，交错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妈妈也有点奇怪，但没有多想，或许是才下夜班吧，正准备往家赶。 平时人来人往的体育公园里，像一座空山，阔大的广场冷清，有几片枯叶被风撵着跑，发出喳喳声。桔黄的塑胶跑道，静静地呆在脚下，等着一声令下。银杏的叶子悄悄地向金黄回归，灯光焦黄而微弱，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令人想起这就是季节和时间的颜色。 返回，经过宝射河桥，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女孩坐在桥墩上，抱着双膝，一声不吭，把头囤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景象，孩子有些害怕，出自本能的想法，这女孩肯定有心思？ 妈妈脚步停住了，借着灯光，仔细分辨女孩的身影，这不就是刚才在桥上擦肩而过的那个孩子吗？这么长时间，她就一直坐在这儿，桥上风大，夹着水气，穿得又单薄，这会感冒的呀！她妈妈呢？ 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望了望桥下的流水，黑黝黝的，张开大口，似乎要吞噬一切。妈妈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妈妈不禁望向自己的孩子，发现孩子也正望着她，两人的眼神默默地交流，母亲懂得了儿子的意思。 在母亲的眼里，儿子又高又帅，一米八几的个子，挺拔的腰杆，略显稚气的圆脸，靠近下巴的地方，生出一些细细的绒毛，多可爱呀，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生机，一股勃勃的不可抗拒的春天的气息。 唉，可怜的孩子，妈妈在内心发出怜悯的叹息，朝那个女孩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儿子远远站着，与妈妈和那个女孩隔了一箭的距离。 青春期的孩子，懂得了以己度人，他的心思，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那个女孩子的立场上，他体谅女孩子的处境，他觉得作为同性的妈妈更有亲和力和说服力，至少她不会引起女孩的警觉，惊喜的是他懂得了分寸和秘密。 事情朝美好的一面悄然行进，那个美丽的小姐姐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告诉妈妈一个电话，接通了，是女孩在上海工作的爸爸，一会儿妈妈挂断了电话，女孩紧张地问，我爸担心吗？她不停地追问妈妈：我爸的语气担心吗？他紧张吧？有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过了好久，妈妈的电话响了，是女孩的妈妈，通完电话，女孩又向之前一样追着问：我妈担心吗？她紧张吗？ 很快，女孩的妈妈到了，她连声感谢，让女孩上了她的电动车后座，朝大桥的北面骑去了。 这时，儿子走上前来，拉着妈妈的手，清澈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走在回家的路上，妈妈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儿子听。先说了女孩的个人简历，女孩二十岁，是大四学生，南通医学院护士专业，今年刚到县城，在一家医院实习，实习期满后到乡镇卫生院工作，女孩是委培生，需要在乡镇服务五年。我们见到她时，她情绪非常低落，之前与她妈妈吵了一架，原因是她肚子疼，她妈当时在打麻将，没把女儿的情况当回事，女孩就觉得妈妈不关心她了，赌气之下自己买了药，后来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越来越觉得父母不爱她了，有她没她无所谓，最后你也见到了，她离开了家，在路上游荡，就坐在了这座桥墩上，呆呆地望着河水，想着心思，不觉悲从中来，心情就越发不好了，夜深了，也不想回家。 妈妈便劝她，你正年轻，形象又好，长得又漂亮，还是大学生，治病救人，多么崇高的职业，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人生的大门向你敞开，沿途有鲜花，有掌声，只要你不轻言放弃，以后，你也会遇到倾心的人，携手组建家庭，一起走过美好、坎坷，生活起起伏伏，哪能没有矛盾呢，学会自己沉静面对，化解，笑着生活。 盯着妈妈的眼睛，儿子觉得今晚的妈妈比往日更好看，亮亮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莫名的情愫。究竟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但他隐隐感受到了，他很高兴，他知道离这一天不远了。 走进小区的门，头顶的月亮不知不觉已爬到了天空正中，银白的月光像一缕缕温柔的丝线，将这一刻的宁静纺织，包裹。草丛里不时传出秋虫的鸣叫，妈妈打了个哈欠，儿子也张开大大的嘴巴，下一刻，不禁相视而笑，好像笑声也感染了满地的月光，变得有形，温暖。 月光下的宝射河会是什么样子？ 那黝黑的河水一定被月光洗白了吧。 “晚安，妈妈！今年的中秋节，月饼的味道好极了！” 妈妈发出会心的微笑，“宝贝，晚安！”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浮现值班室的灯光，一会儿浮现那个女孩孤孤单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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