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美食掇英：新米粥

　　宝应美食掇英：新米粥

　　文/何平

　　今年是知青插队五十周年，许多老知青都纷纷回到曾经插队的地方，看看农村的变化，不少人也写了感人至深的文章，回忆当年的往事，感叹人事之新，沧桑之变。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了当年农村吃的一样东西——新米粥。

　　所谓新米，指的是刚刚收割下来的稻谷舂出的米。想到这米，便有一股浓郁的清香飘然而至。这股清香可以在成熟的水稻田中嗅到，也可以在打谷场上的草堆上嗅到，当然还可以在刚开锅的米饭或粥掀开锅盖时嗅到，这是非常特殊而令人心怡的清香。

　　新米煮的饭和粥都很好吃，我更喜欢的是新米粥。宝应人把刚开锅不久，没等米完全煮烂煮化的粥称为“核子米”，意思是这米还像枣子之类有核子的东西一样，而米的核子吃起来有咬嚼之劲道。

　　刚开锅的新米粥，上面漂浮着的米汤（宝应话叫银汤）闪耀着一层淡淡的银光，隐约有点极淡的青绿色，等那米汤稍稍浓稠起来，不是清汤寡水的了，便可吃将起来。这时粥是需要略微咀嚼一下的，不能直接吞咽下去，而这样的有核子的米在齿颊间停留回转，香气盎然，口感极佳。不过，当时吃粥，主要并不是来品味的，这粥也是比较抵饿的，平常一大碗只一两米便可，而这新米粥则会需要加倍的量才能煮得出。

　　我回城后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在南方吃过不少粥，广东的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海鲜粥，都是很不错的，但让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这新米粥。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有言：“粥美尝新米，袍温换故緜。”他也和我有同一的观点。

　　近来翻看宝应前贤的诗文，乔出尘的《疑庵诗集·卷五》中有一篇《炊新米》，也是很值得品味的，他写的可能是为庆祝新谷登场而举行的宴席抑或祭典，诗曰：

　　才传稻米流脂白，便掩豳风七月章。

　　汲井举家争淅玉，晰薪箇老趁炊香。

　　已因穰秫新篘酒，更为炰羔烂煮羊。

　　顾谓儿童谙礼否，翻匙先要荐烝尝。

　　这老头正在看《诗经》的《豳风·七月》之章呢，听说有白如脂玉的新米下来了，便掩上了书卷。《七月》是一首反映周代早期的农业生产情况和农民的日常生活情况的诗，通过一幅幅画面的刻画，按照季节的先后，从年初写到年终，从种田养蚕写到打猎凿冰，反映了一年四季多层次的工作面和高强度的劳动，朴实无华的语言，述说着农民们沉重的岁月。作者以《七月》开篇，也表明了自己对稼穑推重。

　　下面就是全家人开妈忙碌的热闹景象了。先是全家人争着打井水淘米。（淅玉指淘净的米。唐韩愈、孟郊 《城南联句》：“庖霜脍玄鲫，淅玉炊香粳。” 宋 岳珂 《百韵诗》：“连云登美稼，淅玉饭香秔。”）老人也帮着烧火，锅中飘出阵阵香味。接着，用成熟的高粱酿制的新酒刚滤好了，羊羔肉也煨烂了，一场盛宴即将开始。

　　这时作者却笔锋一转，问了一句：小孩子们知道礼仪吗？在动匙开吃以前是先要祭祀天地祖宗的。

　　《诗经·七月》中云：“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也说收获稻子以后，也要举酒向老人祝寿的。烝尝：古代指冬祭为烝，秋祭为尝，泛指祭祀。明司守谦《训蒙骈句》中有“梅破蕊，柳垂丝。荷香十里，麦穗两畦。剥橙香透甲，尝稻气翻匙”句。

　　这里可以看出，那时新米登场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农民们一年的辛苦劳作，只有看着丰收的稻谷堆满粮仓，只有品尝新米的清香，才感到最大的高兴与欣慰。不过那时收获的丰歉，更依赖于风调雨顺，所以，祭拜老天爷，也是顺理成章的。

　　在这个收获的层面上，新米更赋予了劳动结晶的意义；品尝亲手劳动的结果，使新米的味道更丰富了。

　　我想，插队时我觉得新米粥那么好吃，是否也是因为体验到农民这种自食其力的乐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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