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励志纪实文学《已耕岁月》连载（十二） 第一章 年少时的苦难 第十一节 风云激荡 “我的一张大字报”点燃了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学校停课闹革命，热血沸腾的男女学生们，纷纷成立各种名称的红卫兵组织，组织全国大串联。有到北京、上海、南京大城市；有到延安、井岗山、遵义革命圣地…… 起始雄心勃勃，徒步串联。走不了一、两天走不动了，雄心勃勃被疲惫不堪所战胜。而后不问三七二十一见车就扒、遇车就乘，不谈买票，谁也不敢阻拦，谁阻拦就是反对文化大革命，谁就是反革命。红卫兵大串联沿途乘车、吃饭、住宿、穿衣一律免费供应。学生没钱，接待站给钱，费用开支一切由国家承担。 到了年底，狂躁的红卫兵开始揪斗给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的辛勤园丁。产业工人、政府人员、社会居民成立造反派组织，投身批斗当权派、走资派（各级有权领导的统称）的洪流中。揪斗当权领导、学校老师是一种时尚，是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实际行动。 1967年初，我县造反派、红卫兵因观点不同，分裂形成红色司令部（简称:红司，又名:反复辟）和六•一(又名:八•二七)两个派系组织。互相指责对方是保皇派（关心保护领导的统称），自称自己是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造反派。 宝应城区红卫桥最为繁华，商店林立，商贾云集。原邮电局坐落在红卫桥东南角，邮电局大门旁专门用毛竹柴席搭了一米高的革命大舞台。白天，胸前挂着白底黑字大木牌，上面写着打倒自己名字的走资派，低着头一字儿排开站着，接受两派残酷地轮流批斗。傍晚，两派进行革命大辩论，看热闹的人们逐步向舞台聚集，几个200瓦大灯泡亮起来的时候，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了。
不同观点的人，能说会道的人，红色家庭的人或组织指派的人，首先跳上舞台，发表自己派系的观点。持不同派系观点的人按捺不住怒气跳上舞台进行激烈辩论。双方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手舞足蹈，与影视剧中打擂台相似。不过是口舌恶战，语言交锋。舞台下的人群，情绪激昂，人声鼎沸，不时鼓掌支持，不时嘘声反对。 红卫桥向南两边树起了百米长的大字报专栏，贴满了两派发表自己观点的大字报。双方利用语言文字互相攻击，伸张自己的主张试图在舆论上压倒对方，尚属于文斗阶段。
到了五、六月份由文斗演变成武斗。大街上，马路上出现头戴笆斗帽，肩扛钢棍，喊着“文攻武卫，来犯必歼”口号全副武装的游行队伍。 两派对垒，互相攻击，大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态势。 8月16日终于突破了僵持局面。六•一派系建筑站的蔡某某，用三角刮刀捅死了红司派系城南搬运站工人费某某，制造了我县文化大革命时期第一起血案。红司的人义愤填膺，成千上万的人全副武装上街示威抗议。振臂高呼：“还我战友，惩办凶手，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口号。 怕事的大人管着自己的小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街面的人家透着门缝窥视外面一拨拨举着大旗、头戴笆斗帽、肩扛钢管棍、手握大砍刀来来往往的示威抗议者。全城笼罩在血色恐怖之中。 9月20日清晨，红司的人用枪打死六•一派系宝应电厂青年技术员唐某某。 红司派系为了在武器方面占领制高点，在县柴油机厂自制炸药。因操作不慎引起意外爆炸，造成红卫兵小将孙某某被炸死、宝应中学体育教师戴某某和红卫兵小将许某某、周某某等人或炸飞了双臂或炸飞了手，成了终身残疾。 红司为掩盖真相，对外宣称六•一组织动用八•二炮炮弹击中了红司武装集中营。紧接着又发生了在县建筑公司自制炸药引发的爆炸事件。肇事者嫁祸于对方，不明真相的群众东说东好，西说西好,莫衷一是。怕事的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惟恐引火烧身，一片风声鹤唳。 12月7日，红司的红卫兵挟持人武部政委张忠义冲击毛家大楼的宝应监狱。县公安中队中队长江某某反复喊话，劝阻冲击监狱行动，警吿无效后，双方在拉扯中触动冲锋枪板机，制造了枪杀人武部政委张忠义的恶性事件。枪杀人武部政委的12•7事件震惊全国，震惊中央军委。 而后又发生了县搬运公司城中站一名挑箩工人，在挡军楼竹排打斗中落水，被对方用船篙戳死的惨案。 我家不远的邻居，用柴帘当作进门的隔墙，正中贴着毛主席画像。儿子与妈妈吵架，发生了拉扯，儿子一把抓了柴帘，柴帘被拉歪了，贴在上面的毛主席像跟着柴帘撕破了。那还了得！成了侮辱毛主席的现行反革命，被造反派抓去游街批斗、关押坐牢。 城南小学有一个二年级的小男生，生性调皮。看见很多“反革命”被戴高帽子游街。嘲笑这些大人干“坏事”被别人抓住，实在太蠢了。学校厕所里张贴着“打倒刘少奇，保卫毛主席”的标语。 他把“打倒、保卫”四个字，用小刀割下来把顺序颠倒后重新贴上去。自作聪明没有留下任何笔迹，躲在背后大笑“让你们吆五喝六地查吧，叫你们八辈子也查不到，成为永久的‘无头案’”。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起“反革命案件”很快被侦破。学生双手被造反派反绑着，前面挂着小反革命分子××大牌子，头上戴着纸糊的尖头高帽走街串巷到各个学校巡回批斗，家长也遭牵连被带走关押审查。 我在黄浦做教师的舅舅被学校造反派关进牛棚隔离审査，隔三岔五地被造反派拉出去批斗。恐怖的气氛把舅妈和母亲吓坏了。 恰巧这时，传来高邮临泽祖籍亲戚过世的消息，舅妈和母亲去临泽奔丧吊唁。无巧不成书，返回路过氾水街道，被舅舅家的邻居、居委会小组长家在氾水中学读书的儿子看到了。 她们俩人回来后分别被这个小组长带到居委会，要求交待去氾水干什么？她们如实说了去临泽奔丧的事，小组长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屋顶沙沙落下灰，厉声责问:“早不奔丧，迟不奔丧，偏在这个时候奔丧!”舅妈没见过大场面，被小组长的吼声吓得瑟瑟发抖，“呜呜”地哭。站在一旁被激怒的母亲反问小组长：“人死了才去奔丧，难道人死还要由时间表安排吗？” 小组长被问得哑口无言，折腾半天问不出个名堂，只好把母亲放回家。 当晚，母亲回想白天的恐怖氛围，小组长的厉声喝斥，其他人的严肃神情，联想到一直娇生惯养的舅舅在经历着百般的折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失声痛哭。 十四岁的我，半睡半醒，心里明白。第二天一早，我没吿诉母亲，用做小生意积攒的私房钱买了十副棉手套，两支牙膏，两块肥皂和两块饼子用书包裹着，顶着凄冽的寒风沿着运河公路一直向北跑。按着大人平常说过的地址一边跑一边问，路人以为我是舅舅的学生，给我指明前行的方向。 最终摸到了黄浦公社某大队中心小学。我的到来，舅舅满脸地惊讶！以为是梦幻之中，凝固窒息的恐怖环境令舅舅很难相信这一切是在真实发生。意外一幕的来临，舅舅两眼泪花在闪烁，当我把带去的东西用冻得通红的小手递给他的那一刻，舅舅一时无语，双手颤抖，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的子女们也不可能接近自己的爸爸，舅舅自隔离审查以来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亲人了。我是在那漫漫长夜中探望他的唯一亲人。寒冬的日子雪中送炭，是我对舅舅资助我家恩情的报答。 苦难已经铸就了我坚韧、正直、善良的性格。母亲后来知道我去探望舅舅，除了担心路上安全外，母亲满脸阳光地表扬我做得对，夸我懂得知恩图报，是个心地善良的伢子。 舅舅“解放”回家的第一时间，泣不成声地向舅妈和他的子女倾诉我去探望他的那一刻内心涌动的五味杂陈，夸赞我机灵、勇敢、胆大、孝顺，教育他的子女向我学习做人的道理。时光荏苒，舅舅、舅妈已化烟升天，孩童时期的一件往事我已忘却，但他们的子女心怀感激时常提起这件事，让沉睡久远的一幕多次被重新唤醒。 两派在厮杀，领导被批斗，教师写检查，百姓忙糊嘴，小孩没学上。左邻右舍和我差不多年岁的小男孩闲得无聊，凑在一起“斗鸡”取乐。
所谓斗鸡，是两人各自用手捧起自己的一条腿，用另一腿支撑，跳动，去斗压对方。谁将对方捧起的腿斗松落地为赢，脚先落地的一方为输。人多的时候可分组进行，上场参斗的队员激烈角逐，场下队员声嘶力竭助威呐喊“加油！”、“加油!” 这种游戏活动的最大好处是不用辅助器材和工具，有人就可以玩，富有集体荣誉感，冬天玩得浑身热乎乎的。自娱自乐的活动还有拍鸡、滚铁环、滚玻璃球、抽地螺…… 春节过后，几个小伙伴身上带着压岁钱聚到一起。有一人提议：其它游戏玩腻了，玩点新鲜的。要求玩“七寸子”滚硬币决出输赢，来点物质刺激，趁着过年大家乐一乐。小伙伴要我一起参加，我不会那玩艺儿，那种场合想离开又实在难以脱身，硬着头皮加入滚“七寸子”队伍。 地上斜放一块砖头，做庄的人将硬币从砖上滚下的落点为中心，后面的人将硬币从砖上滚下的落点接近中心七寸之内为赢，超出七寸之外为输，用一根七寸长的芦柴棍作量具。我没有经验，观察着其中奥妙，玩了一下午，不但没有输钱，反而赢了三角七分钱。 赌博确有魔力，赢钱让人兴奋，这是人类具有的自然属性。整夜睡不着觉，头脑里全是滚“七寸子”赢钱的场景。滚“七寸子”既能赢钱又能娱乐，多好的事！如能继续下去，凭我的小聪明玩熟了，估算每天挣一元钱没有大问题，满脑子充满了赢钱的欲望。 做生意赚钱太辛苦，生意不想做了，三心二意，干活没精打采。连续几天小生意营业额逐渐下滑，母亲察觉蹊跷。经过打听知道我滚“七寸子”参与赌赙，满身怒气拿着竹棍找到我。 母亲一边用竹棍打我一边用力把我拽回家。关上门，责令我跪在搓衣板上，锯齿状的表面使膝盖跪得钻心疼痛。滚“七寸子”为家里挣钱，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母亲曲解我,心里有点不服。疼痛不要紧，我的性格比较犟，咬着牙坚强地忍受着。 母亲倒在床上大哭，嘴里说着：“我千辛万苦地养你，盼你成人，盼你有出息。你倒好，沾上赌赙的习气，赌赙是万恶之源。我没有希望了，我家船要沉到底了……”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像一把把尖刀戳进我的心里，我的心被戳破了，被戳烂了。 想起母亲经受的苦难，想起母亲承受的重压，我心如乱蔴。母亲把撑起家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走歪了路，会带来千古恨啊!我跪在搓衣板上冷静的思考，事实证明参与赌赙的人没有一个是想去输钱的，都是觑觎别人口袋里财富，怀有赢钱占有的动机。赢钱的还想赢，输钱的要扳本，恶性循环，没有终点。沉缅于赌赙之中的人精力分散，事业受损，身体受伤，家庭破裂，甚至酿成恶性案件，最终没有好结果。 一颗强硬的心一下子融化似水，我两眼泪水滚滚而下，主动承认错误，保证不再参与赌赙。 怒气未消的母亲用手指着我“你要跟我保证，永远不要存有赢取别人钱的想法，赌赙是不劳而获的表现，戒赌就是戒掉不劳而获的坏习气。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才是你的唯一出路！” “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是上等人，不打不教自成人；第二种是中等人，棍棒教育终成人；第三种是下等人，屡教不改难成人”。母亲问我要做哪种人? 我满脸泪水，跪在搓衣板上向母亲发誓要做“上等人”，不做“下等人”!誓言伴着膝下疼痛浸透肌肤，深入骨髄，铭刻心房。几十年来，赌赙与我绝缘，麻将从不沾边，娱乐活动凡是提到玩钱，我便抬腿走人。 做“上等人”，不做“下等人”!这是我向母亲作出的誓言，我是母亲信赖的男子汉，我用一生的行动信守诺言。 购书签名：15301441856 工人文化宫新潮书店有售 五洲国际北新潮书店有售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欢迎转发 品味人生，下节更精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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