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可那个爱拍雪的宝应人却不在了

　　晚来天欲雪，然而那个喜欢拍雪的人却不在了！冬天用降温酝酿对雪的思念，一如我用文字来表达对老爸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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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一点儿也不老！他个子不高，人却精神，虽不多话，但爱笑，所以直到去世，他都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年轻、帅气！初中时，我学港台喊他“老爸”，前几年某节目流行起来的时候，我又随着潮流喊他“爸比”，每当他穿着摄影背心时，透着一股精神劲儿，我就会挫哒哒的再加上一个帅字——“帅爸比”，他起初不习惯，说我拿老头子“咂味”，可是喊多了，他脸上笑盈盈的，我就知道他接受了这个称呼，后来就一会儿“帅爸”一会儿“老爸”的喊他，但终究，还是叫老爸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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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对自己很“抠”对他人却很大方。他小时候，家里很困难，奶奶年轻时就体弱多病，偏偏家里孩子还多，除却在自然灾害时期夭折的两个，爸爸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四个弟弟，作为家里的老大，他很小就挑起家庭的重担，儿时就利用课余时间割草、喂猪、洗衣、做饭、带孩子……初中毕业后，他主动放弃学业在家务农，直到18岁外出参军。

　　参军后，父亲仍然牵挂着家里，每个月都往家寄钱，每位弟弟妹妹结婚，他都会额外再寄一笔钱回家，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更加省吃俭用的生活，衣裤坏了，补补继续穿，东西坏了，修修继续用，可他自己结婚，不要说新房新家具，他连个新被子都没准备，简简单单的请战友们吃顿饭就算礼成了。转业回家乡后，因为下属单位有化肥厂和磷肥厂，老家的亲戚们一买肥料就来找老爸，爸爸不仅帮他们买到肥料，还招待他们吃午饭，那时家里也过得很紧，偶尔吃到鱼、肉，必定先夹给客人，如果没有肉，至少要为亲戚单独煎个鸡蛋或炒个蛋炒饭的，后来叔叔们都结了婚，我家经济好转，但凡来客人，家里是必须加菜的，因为这样的热情，以至于亲友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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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对父母很孝顺。年轻的时候，他就主动挑起家庭的重担，帮衬着兄弟们一个个成了家；父母年纪大了，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就不停回家探视，爷爷病重，找最好的医生、买进口的药品，只为让老爷子不那么痛苦；奶奶摔下来，不能行动，他和妈妈一个抱着一个清洗，把老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外婆在世的时候，一直跟我们住，她老说：“我命不好，生不出儿子，婆婆丈夫都嫌弃我；但我是修滴，修了这么个好女婿，比儿子还好，一个高声响都没得！”

　　老爸对孙辈很宠爱。当我们孩子还小的时候，他既想带孩子，又不想耽误摄影，于是哥哥家的大悦坐在他自行车后的小椅子上，怀里抱着他的摄影包，我家小可站在他的车篓里，抓着车把，一老两小居然就这样出去采风（现在想来是多么大的安全隐患），但那时，老爸却乐此不疲，我们也称之为“马路上的风景线”。孩子会笑了、孩子走路了、孩子上学了，孩子参加汇演了，孩子拿奖了，成长的点点滴滴他都用相机记录下来。曾经我工作忙，老加班，他用他的曹甸普通话教小可背诗“喔、喔、喔，曲项向天锅……”，以至于我家小可一着急就满口曹普；孩子考试没考好，他劝我别躁，孩子要慢慢引导，又说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路，总之就是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但如果孩子在行为习惯上有什么差错，他一定会明确地指出来，决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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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很要强。他上学的时候就是老师最喜爱最信任的班长，他的作业拿出来，永远是那么清清爽爽的，老师在改作业的时候，喜欢用他的作业当范本，有一次，他做错了一条题，老师没改出来，导致半个班的作业都被老师误判。知道他辍学，老师同学都很是惋惜。当兵后，他一有空闲就读书、看报、做笔记、写文章，因他积极上进、勤奋踏实，半年不到，就入了党，可是，本来很快就可以提干的他，因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姨父成份不好，被压了三年多，他当过饲养员、炊事员、通讯员、放映员，在深山的大桥上孤独地站岗、在山沟里独自送信听见狼嚎、在初春的冰水里光着腿犁田……但他很少说那时候的辛苦，说的最多的就是下河游泳时摸到鱼、在田里薅草时追堵兔子、放电影的时候“跑片”跑到夜里都浑身是劲儿……就靠着这股劲儿，老爸熬出了头，一篇篇文章、一幅幅照片，最初，发表在连队的板报上，渐渐地，《河北日报》、《解放军报》上，都能看到他的作品，他当上了宣传干事，踏踏实实逐步晋升，在部队干了二十年转业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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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宝应后，帅爸最初分配在化建公司（后来变成化工局）任党委副书记，那时我还小，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就知道，90年抗洪排涝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家里刮水，爸爸没日没夜的在各个厂区跑；他写的关于党建的论文常在大大小小的刊物上发表，市里特地组织人员来宝应化工局学习先进的党建经验；92年爸爸被调到环保局任副局长，94年，县里成立公路建设指挥部，他又被抽到指挥部负责办公室日常工作，大约是95年秋天吧，他持续胸闷，到医院检查，发现心脏一根血管有堵塞的迹象，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但正值上级来检查，他觉得一根血管被堵不算什么，反正还有其他两根血管好用，结果检查顺利通过，但他的心脏却埋下了隐患。他这一生，把工作看得很重，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在每一个岗位上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所以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干出成绩，这些成绩让他很骄傲，但最骄傲的是他接触到了相机，爱上了摄影，一发而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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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对摄影可谓痴迷，为了摄影，他真的是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87年转业发了2000多元的安家费，人家都是买家具买电器，只有他，买了部相机（我妈也随他）！胶卷时代，为了省钱，也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老爸都是自己在家冲洗，没有暗房，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拉上窗帘操作，我现在还时不时想起儿时一觉醒来，房间里一粒豆大的红灯边，那轻手轻脚走动的身影。拍日出，他凌晨三四点就出门，不管更深露重；拍雪景，他一步三滑往外冲，不惧天寒地冻；拍荷花，他泡在芦荡里一拍就是半天，不畏水深泥厚。为了找到一个好角度、拍到一幅好照片，他全然不顾形象，蹲着、跪着、趴着、躺着，登高楼、下陡坡他都不带怕的，所以老爸是家里最不喜欢穿新衣的人，两件羽绒服他穿了近十年，给他买新大衣，他也就过年拿出来穿一下，他说旧衣服穿得舒服，弄脏了弄坏了都不心疼！老爸没有强大的经济能力支持他频繁外出采风，他就随身带着相机拍身边的风景：在部队，他拍战士们生龙活虎地训练；在工厂，他拍工人挥汗如雨地操作；在工地，他拍起重机吊起厚重的桥梁；在农村，他拍农民丰收的喜悦；在城区，他拍孩子娇憨的笑脸……也正因如此，他的作品展现了宝应的本土风貌，数十年间的巨变沧桑；近几年，他一边编写课件一边传授经验，让更多的人走近摄影爱上摄影；他整理旧照，归类成册，相继出版了《军营纪事》、《荷趣》、《荷之恋》、《生态宝应》等作品集，今年更是有多套摄影专辑在宝应摄协的公众号上发表，一些单位制作宣传画册时跟他约稿，部分乡镇编辑镇志时上门征集老照片，他都欣然同意，他这一生，不逐名利，只追光影，只要有人认同他的作品、欣赏他的照片，他就感到莫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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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在09年的时候，突发过一次心梗，到省人医做了支架手术，这些年来，家人多次劝他体检，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可能是那次手术太疼了给他留下阴影，也可能是他怕再查出什么毛病，家人限制他的行动，因为舍不得他过于激动，每次提醒、每次斗争，都是老爸告胜。2014年，环保局的同事们去西藏旅游，成团的费用很低，他天天闹着要去，家人担心他的心脏不能承受高原的气压，妈妈说“等我死了你去哪都行！”他竟怼“不让去我还不如死！”在这样的决心下，老爸又一次取得了胜利。出发前，我哥特地到他同事家拜托人家好好照顾他，进藏的那几天，一家人天天提心吊胆，可老爷子一路精神抖擞，高歌猛进，没有任何高原反应，回来后可把他得瑟坏了，也因此盲目地认为自己的心脏没有问题，擅自停了一味药（他后来说那药负作用太大，吃了伤肝伤肾，手还会抖），殊不知那是冠心病人最重要的一味抗血凝的药，因为停了这药，他的血管加速堵塞，又因他拒绝体检，血管堵了大半却不自知。今年上半年，老爸胸痛了几次，但那都是转瞬即过，他自己撑着不说，偶尔脸色太难看，就被强架着去人医，为带他出去看病，家里大大小小都跟他吵了好几次，我妈我哥尤其跟他吵得凶，以前他还给我嫂几分面子，今年，嫂子劝他，他也不大肯听，总之就是讳疾忌医，拒绝看病，我怕老爸激动，反过来又做他的说客劝说家人，直到10月5日，他持续胸痛了几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才同意去了医院，恰好南京有专家来，给他做了造影，发现原先做过支架的那根血管已经堵了90%，支架与支架之间还有堵点，只能做心脏搭桥，而做搭桥，最好的医院就是中山和阜外，最终，我们选择了上海中山。18日到上海，21日住院，24日定下微创的手术方案，特别是医生在术前谈话的时候说手术的风险很小，低于1%，我们很是庆幸，庆幸选择了中山，庆幸来得及时！然而，跟生活、跟命运斗争了那多次又赢了那么多次的老爸，这次却没能战胜病魔。10月30号上午7：30，他进入手术室，22：08，都没来得及告别，老爸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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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看到路边飘零的银杏叶会想到他，看到纵棹园粼粼的湖面会想到他，广场搞活动会想起他，家人过生日也会想起他……改革开放40周年图片展，我们特地带着孩子去参观，一张组照里，有我，笑得那样灿烂，因为，对面举着相机的人是他啊！！前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与老爸一起坐在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上，像以往一样，他悠然地拍着车外的风景，我用手机拍着他，车停了，他突然要下车，说是远处有一处极美的风景，然而直到开车，也未见他归来！这趟车仍在往前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无力呼喊，只盼望着盼望着，这趟生命列车循环往复，在我下车的时候，能看到这个带我上车的人，早已在站台，张开温暖的双臂，笑着，等我！

　　编审/黄河

　　主编/阿紫

　　责编/阿夏

　　视觉/不闲 无敌大兔牙

　　作者/灰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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