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马二爹爹 一 大人叫他马二爷,匣子喊他马二爹爹。马二爹爹三条个子,迷眼不睁的小眼睛一年到头都是眼屎溢溢的,就好像几十年苗睡醒一样。胡子拉渣,撕腰刹胯的样子,邋遢的很。夏天,单衣薄裳的他还能走到人跟前,交冬数九,他似乎一直就穿着那件领子和袖口磨得发亮的老棉袄,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老油味,难闻死了,估计洗上个十头八遍,都汰不干净。老年人哙闲,说:马二爹爹是当年,他妈妈从外地拖油瓶带到宝应的。 马二爹爹住的房子破屋倒三墙,他又不得其他本事,一直在供销合作社杀猪,猪肉上案别人卖,他只管后作,有时还兼做杂事。苦的几个毛长罐子,要么被他买了酒喝,要么手痒,跟人摸二八杠子,输得来。就马二爹爹这个怂样在,庄上那个叫凤梅的小寡妇却从来不嫌弃他。 二 不过,马二爹爹杀猪倒是有一手。被捆绑住四个蹄子,浑身泥浆的猪,躺在地上绝望地嘶声裂肺。高挽衣袖的马二爹爹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手起刀落,猪脖处立马血流如注,猪血放到盛着盐水的脸盆里。一会儿工夫,嗷叫的猪便没了动静。这时,马二爹爹麻利地抓起一只脏兮兮的猪爪子,也不揩不擦的,便贴上嘴巴鼓起腮帮子,使劲往猪身上吹气,把个老脸憋的通红,躺在地上的猪,看着看着,就变得圆滚滚的了。随后,马二爹爹使出吃奶的劲,把一声不吭的猪拽进冒着热气的大澡桶里。三下五除二,卷衣撸袖的马二爹爹,利索地刨去猪毛,冲洗干净后,他又把白生生的大肥猪开膛剖腹,猪头猪尾、心肝肚肺等猪下水,被扔到一边时,还冒着热气。 收工了,耳朵上夹着,嘴上叼着烟的马二爹爹一边拾掇着工具,一边眯起浑浊的小眼睛,挥手撵望呆的男匣子,勒着嗓子龇着嘴:小狗日的,玩不死,还不噶去呓老食?有时候,他会大模大样地割块腰眉肉塞进卷工具的布袋。我晓得,马二爹要去春兰家喝酒了。因为,春兰曾悄悄告诉过我,她家吃的肉都是马二爹爹送的。 庄上喜欢嚼舌头根的人,说某天某日黑灯瞎火的,遇到马二爹爹哼哧哼哧地从凤梅家里出来。听到传言,马二爹爹头一耷,随人说随人剐,好丑不作声。马二奶奶听到了,蓬头傻西的她在庄子上,跺脚拍屁股嚎哭数骂。得用。马二爹爹天生了付扬州耳,任凭马二奶奶又哭又闹,佯大二声的一转眼,又不晓得跑哪块去了。 几个匣子越来越大,有人劝马二奶奶:看在匣在面子上,不能再闹了,再这跟子闹法在,哪个女匣子敢嫁来?再闹,几个小伙恐怕都要打光棍。马二奶奶想想也是,虽说听不到她与马二爹爹吵了,但马二奶奶还是改不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庄上人都说,如果不是为了把几个匣子领大,以马二奶奶的烈性子,早就请死了。她的日子,难过呢。 三 春兰是凤梅的独生闺娘,庄上人说春兰是马二爹爹的种,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说春兰不仅嘴巴像,连说话、神情也跟马二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反正,我看不出。听我妈说,春兰还在娘胎里,她嗲嗲就得急病死来。也难怪人家说闲话,非亲非故,马二爹爹确实喜欢春兰。 春兰和我常常一路来一路去的。她除了我,在庄上也不跟其他人玩。没老子的匣子可怜,动不动就被那些小炮子仔欺负。我和春兰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供销社的后院子。那个院子一年到头都能闻到熬猪油的味道。院子里有个大灶房,春兰常常踮起脚尖趴在灶房黑乎乎的窗户上,小声喊:马二爹爹,马二爹爹......仿佛算准的一样,只要春兰一喊,马二爹爹就会冒出头来,悄悄地招招手,示意春兰不作声,然后用大漏勺装一勺子猪油渣递过来。等在一边望风的我看见春兰使劲招手,便像猫一样跐溜下子过去了,两个丫头顾不上烫手烫嘴,挤在窗户台下面,吃的满手满嘴的油。 春兰娘儿俩也怪可怜,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位于庄台撩边的三间茅草房子,还是春兰死鬼老子在世时盖的,十几年一直就这个样子。春兰小的时候,有年大的劝过凤梅改嫁,凤梅一概回绝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半夜敲她家的门,被闷里不声的凤梅用铁锹轰过。尽管这样,寡妇门前是非多,有关凤梅的流言还是一直没断过。 凤梅也是日鬼,人不大心却大的很。人家风言风语,她不晓得辩解,听到当个没听到,也不与人杠吵。白天出去忙地里活,晚上嘎来就围着春兰转。也不与村里人多来往。唯独,马二爷与她接触多些。 四 有回五更头我被尿憋醒。又怕冷,就赖在床上。听到我嗲嗲妈妈谈凤梅和马二爹爹。我妈说凤梅作得来,年纪轻轻的跟这么个二胡老头在,真是作孽。我嗲嗲说我妈不晓得什么东西。凤梅跟马二爷不是大家说的男女关系,他们其实是嫡亲兄妹,春兰是马二爷嫡亲外甥女在。我嗲嗲关照我妈,在外面不要瞎说。我也不晓得我嗲嗲为什么这么神神叨叨,小心翼翼的样子,感觉怪怪的。 话说回头,大人们的事情,匣子管不着。正是贪玩、好吃的年纪,我和春兰感兴趣的是:马二爹爹那块有金黄、喷香的猪油渣子。有时候,我们在窗户台下吃饱了,还会把剩下的猪油渣裹在一张纸上,悄悄带回去。猪油渣上的油把衣裳弄的全是油斑。因为好吃,小时候,我没少挨我妈的打骂。 后来,也不知道哪嘎揭开了这个秘密,马二爹爹跟凤梅真是一个奶头上吊下来的兄妹。因为特殊原因,他们家上辈人不得而已对外人隐瞒了真相,就连马二奶奶也被瞒着。原本眼里容不得凤梅的马二奶奶,晓得实情后,反过头来,又舍不得凤梅这个小姑子了,隔三岔五,还会去给苦命的娘儿俩送点吃喝。 马二爹爹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起夜时一个跟头跌过去的。马二奶奶嚎哭声打破村庄的寂静时,马二爹爹已经咽了气。马二爹爹葬在村子南头的乱坟地里,有次,我看见神情哀戚的凤梅拎刀大钱纸,一个人向村南头走去…… 作者简介 插图:汤成难,一位会画画的美女作家。 文字:爱吃滋油渣,一位离不开地气的乡姑。 编审/黄河 主编/ 阿紫 视觉/不闲 客服/小婉 本文系晚安宝应(ID:waby2018hh)出品,宝应生活网经授权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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