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城南旧事：王四的零食摊

　　王四的零食摊

　　王四的零食摊和杜侉子的烟酒店南临宋泾河，东邻贾家巷，门前是小新桥西桥堍延展通向实小的无名路。两家并列在一块狭长的“孤岛”上。

　　王四是条壮汉，他的正份工作是在鱼市口豆腐店磨豆腐（磨豆腐一般是夜班），白天大部分时间跟老婆在自家门口做点小生意。王四娘皮肤不黑，邋遢加深了她的肤色，没有时间梳辫子的缘故，常披一头散乱的长发，这两口子给人最深的印象是不怕冷的。王四大部分时间是大腰裤，上身不穿内衣，只随季节变化换中装罩衫或棉袄，除寒冬腊月，王四敞衣袒胸的时间很多。王四娘前后生了四个孩子，前3 个男孩，小四子女儿，大概孩子生的密，有许多年我们看到的王四娘都是面前挂个兜，兜里放个孩子，孩子躬在怀里吃奶。因此，王四娘也常常敞衣撂怀的。

　　王四的摊子就用几个箩筐摆在家门口，常年有瓜子、葵花、蚕豆等那个年代小学生常吃的零食。随季节变化，更有时令品种：春天有荸荠、萝卜头，夏天有烧瓜、香瓜、奶奶哼加冰棒，秋天有烀烂藕，菱角和芋头，冬天有炕山芋，卤豆腐干，偶尔还卖活鲫鱼。王四家的生意一直很好，不但小学生光顾，实小老师、淮剧团演员，周边邻居都是常客。说实话他家的货实在好，不但新鲜，品种也是绝对的好，加工尤其出色，比如烀烂藕、卤豆腐干至今周围的老人们回忆起来还禁不住流哈拉子。记得当时小新桥粮站的沈阿姨，淮剧团的头牌花旦萧阿姨，最爱吃王四的家的烀烂藕和炕山芋，实小教导主任文主任，总务邹主任都是王四家卤豆腐干的VIP客户。

　　如果你没有接触过王四夫妻，只看我的文字描述，王四像蒋门神，王四娘像孙二娘。尤其王四娘的泼辣不羁，在小新桥周围是无人不晓的。

　　其实周边邻居都知道，王四夫妻做生意童叟无欺，且特有善心，那些要饭的只要到了王四的摊子前很少空手离开。人们经常看到西头算命的冯瞎子和他的徒弟一早一晚路过王四家，王四娘都会让他们坐下休息一会，顺便免费吃点零食，冯瞎子总说，你家三个儿子以后会有出息的。

　　文革那阵子，城镇市管会搬到了我家紧隔壁，离王四家最多30米远，当时市场管理很紧的，王四的小摊子就在市管会的鼻子底下，当然会特别“关照”。负责这片市场管理的是一位大胡子管理员，大胡子一脸凶像，大家人前人后常喊他胡传葵。说他的形象适合市场管理，镇得住人，有恨他的小商贩，甚至说大胡子没孩子，是坏事做多了。大胡子经常光顾王四娘的摊子，王四娘都会客气的搬张凳子过去，切一丫青萝卜或者一片香瓜递过去，于是除了冯瞎子，王四娘家又多了一个免费常客。

　　那年冬天，王四从河西老家弄了两筐鲫鱼摆在家门口卖，被大胡子管理员看见了，他对王四娘说，你这个超出了经营范围，不能卖。王师娘说，我兄弟家的，我弟媳生病了，不能拿到菜场卖，你就放过我这一回。说着，用一根芦柴蔑子串上几条活鲫鱼，就往大胡子手里塞。当众人面，大胡子怎么能收？他要搬王四娘的箩筐，王四娘就与他争夺，当时王四娘正奶着小四子，一推一搡，一夺一抢，不知怎的，王四娘的衣服大敞了，王四娘顺势往地下一坐，大哭大喊起来，公家人耍流氓呐。吓得大胡子赶紧走人。

　　大胡子吃了一个闷，大概一直记在心里。没几天，大胡子又来到王四娘摊子前，这回王四在家，看到大胡子过来，忙喊大儿子：毛头，把灶台后头那个大运河香烟拿过来，大胡子接话：四爷啊，我不吃烟你又不是不晓得。王四说，我这个好烟，你啪了玩。大胡子说，我跟你说个事，有人反映你家戥子里是空心，里头灌了水银，有这话啊？王四说，我这是买的正规戥子。王四娘一步冲到大胡子面前：衡器店又不是我家开的，你这是卖妈妈找嫁（架）啊？大胡子说，有人反映我就不能问吗？王四娘二话没说，双手分握秤杆，一条腿膝盖一顶，秤杆分成两截，实心的。接着就把秤杆砸向大胡子，随即腾出一只手抓住大胡子衣领：你赔我！后来听说大胡子真的赔了王四娘一个戥子。

　　从此，再也看不到大胡子与冯瞎子一道坐在王四的摊子前享受免费零食。大胡子在附近值班只能从张家茶炉子那边借张凳子，坐在朱家巷口那个电线杆子下休息。偶尔，他眯缝着眼睛用余光扫过对面王四家摊子，看王四娘给孩子把奶，大概没有孩子的原因吧，大胡子脸上居然露出几份慈祥和满足。此时，王四娘的面庞是安详的，艾怨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温柔。

　　作者简介

　　而已，宝应朱家巷人，60年代宝应实验小学毕业生，四十多年和书本打交道的高校老职工。

　　编审/黄河

　　主编/阿紫

　　视觉/空青

　　客服/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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