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泽沄的“主静”说及《风车》诗

　　近日浏览《白田风雅》，这是一本成书于道光年间宝应诗人的作品总集，收入宝应诗人316家，诗作1300余首，编纂者为朱彬。

　　其中的卷二十一中一首朱泽沄的《风车》诗引起了我的注意。朱泽沄长朱彬两辈，朱彬是朱泽沄的族孙。其卷二十一是朱氏家集，收录了朱氏18人的76首诗，而朱泽沄只这一首。

　　我对这首诗的兴趣始于这诗中写到的“八篷风车”，因为我前不久曾在一个朋友的博客上看到关于宝应八帆风车的文章，我还很有兴趣地把主要内容介绍给宝应的朋友。那是风车之国荷兰人在1656（清顺治十三年）年5月经过宝应时在一本书中写下的文字，提及“我们在这里见到大量的风车：这是用一种与我们不同的方法搭建而成，通过安置在带有铁轴主杆上的多面卷帘风帆的旋转，有效地进行排灌”，书中还附有插图。

　　读到朱泽沄的《风车》诗，我高兴的是终于在宝应人的著作中找到了关于这种风车的记载，这是一个很给力的佐证。

　　那么，朱泽沄为什么要写这首诗呢？他的族孙朱彬又为什么独独把这首诗选入《白田风雅》呢？

　　当然我们可以从朱泽沄的学识结构上找到端倪，宝应学派的重要人物朱泽沄（1666-1732），号止泉，是一位博学之士。《道光志》上说他“凡天文、算数、河渠关于政治民生者，博览遐稽，凿然有裨于实用”。他少年好学，博览群书，又曾向陈厚耀请教天算之学。扬州学派中重视科技者不在少数，而朱泽沄也是其中佼佼者。

　　但如果仔细读一读这首诗，就会觉得这不是一位普通的理工男所能写出的，也不是一首记述风车特点与工艺的说明性文字，因为作者是一位对朱子理学研究颇深的大师，他的作品又怎能不着理学之色呢？

　　提到朱泽沄在朱子理学上的成就，就不能不提到宝应的另一位理学大师王懋竑。

　　朱泽沄比王懋竑长两岁，这两人可以说是从小到老，交往密切。因为他们的立身处世都恪守程朱“涵养用敬”的明训，严于律己，淡泊名利。二人可谓是知己，所以他们成为了儿女亲家，王懋竑的儿子王传成了朱泽沄的女婿。在学术研究方面，他们则强调独立思考，各据其理，且据理力争，坚持己见，这种针锋相对的学术论争延续了几十年。但是，他们并不因为学术的论争而失和。因为他们论争的目的在于求道、卫道，不得不辩，却丝毫没有损害友情，这恐怕与他们或“主敬”，或“主静”，都能躬行不懈，不掺有任何沽名钓誉的想法。

　　他们二人在理学思想上的一个主要分歧就是对“主敬”与“主静”的关系理解上的差异。朱泽沄的观点是：周敦颐的“主静”说与朱熹的“主敬”说是二位一体的关系。专言“主敬”而不言“主静”，非周子之教；“主敬，不透主静消息”，非朱子之教。二者的结合，才是朱子一贯的思想。而在“主敬”与“主静”之间，他认为“主静”更具有根本性。所以，他在临终前又写信给王懋竑，提出朱子所谓“主敬涵养”与周敦颐所谓“主静立极”，非是两样工夫；又说人们“思虑杂忧，作止散漫，终日匆忙，不胜浮动”，需要以“主静立极”。

　　而朱泽沄的《风车》诗则以托物言志、借物譬理的方式把他的“主静”说阐述得淋漓尽致。下面我们来读一读他的这首诗：

　　江南有风车，制式该至理。

　　八篷周于外，心木植于里。

　　篷动心随之，篷静心亦止。

　　其功虽在篷，其机心操柢。

　　心虽时动静，旋转只在此。

　　制外有严防，宅中有定体。

　　久暂总常居，动亦不动耳。

　　睹兹风车妙，当知主静矣。

　　作者在诗的前半段是在描述风车的形状及使用原理：

　　八篷在外环其一周，篷即是帆，而内部中心是一根竖立的木头；风吹动篷帆，中心的木柱就跟随而动；如果无风篷帆静止，中心的木柱也就静止不动；能使风车转动的功劳虽然是篷帆，而作为机心的木柱才是根本的基础（柢，树木之根，引申为基础。）

　　而后半段则引申开来，联系他的“主静”之说了：

　　内中虽然时有动静，但旋转也都在中心，对于外来的风可通过篷帆控制，而中间不动的木柱才是主体；长久与暂时相互交替是常态，故而动也是不动（篷帆在动，中柱不动），看到这风车制造原理的巧妙，应当知道最主要的还是在“静”（即不动）吧。

　　刘泽沄的“主静”说，即是如同这风车，你来八面风，我稳而不动，以静制动，化动为静，保持心中的独立，这就是他的涵养观、修身观。

　　一首不长的小诗，让他的理学思想生动形象地跃然纸上，我们不能不佩服先贤的语言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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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胜宝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