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射阳的日子（三）：苦涩历练

　　我在射阳的日子（三）

　　苦涩历练

　　文/周以耕

　　化工厂体制升格，得到县革委会及县工业局的重视和关怀，工业局又陆续调来了彭大林、张德富等大学生充实化工厂的生产技术力量。

　　化工厂似青春少年有了阳光雨露的沐浴滋润，发展迅猛。新产品间苯二胺投入生产，销售势头强劲。当年，12月份产值达三十七万元，创造了县属工业企业月产值的最新纪录。全厂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政宣部门撰写汇报材料，绘制报喜宣传牌，向县局汇报"抓革命，促生产，勇攀工业生产新高峰"的特大喜讯。地处射阳公社的县属化工厂成为宝应县工业战线上闯出来的一匹黑马，一时声名鹊起。

　　林彪事件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批林批孔运动迅猛展开。县里派来工作组进驻化工厂，成立批林批孔小分队，以点带面在射阳湖人民公社全面铺开。我被调出间苯二胺车间成为小分队的一员。经过突击政治理论培训，工作组布置小分队成员针对林彪反党集团《"571工程"纪要》的重要论点，撰写批判文章肃清流毒。我有两个任务，一是负责宣传工作。运动来临，舆论先行，创办批林批孔宣传专栏，空旷墙壁布满标语口号，营造强大舆论氛围。二是撰写批判文章。要我列举农民不愁吃不愁穿的事实，驳斥《"571工程"纪要》中关于"农民缺吃少穿"的反动论点。

　　批判"农民缺吃少穿"这个论点不好写。农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现实历历在目、满眼皆是，要我违背事实说瞎话，昧着良心乱鼓吹，我于心不忍，更怕农民们指着脊梁骨骂我。因此，文章写得空洞乏力，政治术语成篇，屡次审查不能通过。

　　华队长把我留下炒"小锅菜"。指点我从四个方面来写这篇文章：

　　一是进行纵向比较，拿新旧社会比，用忆苦思甜吃的野菜粗糠与当下农民吃的饭菜比，差距不就出来了吗？

　　二是设想国家强盛了，农民生活状况会得到改善，设想美好未来也能激发革命斗志！

　　三是反党集团想把我们农民引入追求吃好穿好，分明破坏党和人民的鱼水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是我们的农民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农民，不为吃穿而计较，为的是干好革命事业！

　　华队长的一番点拨使我"茅塞顿开"，重新写出来的批判文章一次性通过。后来，我多次站在批林批孔大会的讲台上，情绪激昂地宣讲我的批判文章，台下黑压压的人们听得虽不入耳，但还是报以阵阵热烈掌声。我心里明白：这掌声，不是出于内心深处发出的共鸣；这掌声，不是文章写的好，而是迫于强大的政治压力；这掌声，如同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们住着用砖头干打垒砌成的房子，内外没有粉刷，八面透风，夏天凉爽，冬天寒冷，雨天吃"漏"，晴天曝光的宿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公鸡猴子"。我们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班后没有家务杂事，没有娱乐生活，没有休闲去处，寂寞无聊空虚乏味。艰苦的生活环境和无聊的空闲时间，人人萎头耷颈、郁闷惆怅、唉声叹气，缺乏青年人应该拥有的生机和朝气。

　　偶尔有人要买生活用品，大家一窝蜂地跟着上街陪购。商家见到我们一大帮子人，以为是团购，大老远地站出店门大喊："化工厂的宝应人，欢迎来我家买东西。""我家东西，便宜卖给你们。"我们成了贵宾一族，颇受欢迎。南北走向的射阳街道，逛个来回要不了一小时。喜爱读书的人去隔壁射阳中学图书室借来几本图书躺在床上打发无聊时光。

　　环境靠人改变，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陶春国班长从车间拿来几只废旧齿轮和一根旧钢管，制作成一副举重用的杠铃；将钢管一头穿进墙里，一头绑在树木上成了单杠；用两只铁环绑上三角皮带吊在房梁上制成一副吊环；有人从家里带去一副哑铃。有了单杠、哑铃、杠铃、吊环这些简易健身器材，集体宿舍成了健身房。班后大家齐聚宿舍，练单杠，举杠铃，玩哑铃，拉吊环，动作轮换，相互比试，促进提高。观摩的人在一旁拍手叫好，不时发出"好！"、"加油！"、"再来一个！"过去死气沉沉的宿舍变得热热闹闹，喧嚣声不断。

　　夜幕降临，我们聚集射阳中学操场，寂静的操场立即沸腾起来。无锡知青余力根指导我们练双杠，直臂撑杠，屈臂摆浪，屈腿上杠，撵杠追逐，一个个生龙活虎，酷似体操队专业集训。操场一角围着一群人，上海知青施恒升指导大家摔跤，爱好者对他的一招一式铭记在心，细心观察，用心揣摩，互相比划，训练结束仍"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我们因地制宜，自娱自乐，改善了生存环境。上班是认真工作的操作员，下班是刻苦训练的运动员。大家的身体素质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个个满面春风，身强体壮，充满青春活力。

　　我的身体迅速发育，窜高十几公分，肌肉发达，脚底生风，四百斤重的油桶抬在肩上，能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向前走。

　　青春由磨砺而出彩，人生因奋斗而升华。经历磨练是人生成长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历练是苦涩的，但它是人生走向成熟必不可缺的有机营养，我们已将这份苦涩化为阳光与快乐。

　　来源：宝应生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