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路

　　择路

　　——服装往事（一）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毛主席一挥手，百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高中毕业在即，同班的同学热血沸腾，自告奋勇的写倡议书，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当征求我意见时，我犹豫了，其他同学都簇拥着，快签吧，你还是入团对象呢。那时入团不亚于入党，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的苦衷。

　　家父早年去世，全家的生活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上有老下有小，母亲为了全家的生计，没日没夜的干活，就是为了子女早日长大成人，为家庭分担。可是大哥高中毕业响应党号召，偷偷的从家中拿走了户口簿，去西安丰乡插队去了。他涉世不深，天真 的认为三年后就可回城工作了，那知道一场文化大革`命把梦想吹走了，家中第一根顶粱柱被抽走了。三年后，三姐初中一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整班整迁到山阳乡落户了，家中又抽走一根梁。母亲欲哭无泪，不怨天不怨地，这是毛主席的号召。农村是劳动记工分，他们那是干农活的料子，三姐还行，大哥每次回家一吃一带，外加一大堆脏衣服，不但没有减轻家庭负担，反而加重。

　　母亲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岂能让她再失望。我主动去找班主任杨祝三老师，说明了原因。杨老师非常同情，也没有再勉强，在入团上也没有为难我，反而积极推荐，这是我终生难忘，那时能入团是一种无比崇高的荣誉。

　　毕业后，送走了一批批同学，有插队的，有插场的，我成了待业青年，无同学朋友，感到非常孤单。母亲单位的同事把我介绍去做临时工，八角钱一天，以补贴家中的开支。闲时去农村找同学聊聊未来，前途渺茫。但负责上山下乡的人还是盯着不放，还时常上门做工作，把广阔天地描绘的如同天堂，都被母亲顶回去了。明里顶，暗中又托人走后门疏通关系，才打断了他们的念头。

　　1976年初，工厂开始招工，主要安排长子、独子，我不属范围，错过了文`革以来工厂公开招工的第一班车。紧接着第二批招工又开始了，这次不能再滑掉，赶紧找关系，总算靠上去了，理由家中已有二人下放了，属于可照顾的。当时安排工作是随父亲单位，以系统分配，我们属于手工业系统，只能在系统内选择，在征求我意见时很纠结，幼稚的我不知选择哪个厂。竹柳社是原来箍桶匠穿棕掤等组成的，不想去；鞋帽厂充其量最后成为小皮匠；还有砂轮厂、纸品厂、钟表店，反正都是吃手艺饭的，剩下的就是服装厂，当个“小裁缝”，名声还算不错，太阳晒不着，雨天淋不着，还可能成为大师呢。“荒年饿不死手艺”，蛮有成就感。主意已定，就去服装厂吧。

　　招工通知很快下来，手工系统的新招徒工5月30日晚上全部到砂轮厂集中，待分配单位。砂轮厂在县城北门口向西，占用的圆通寺的庙宇，会议室是二殿改建的，屋顶梁上油漆斑驳，依稀还分辨出佛教彩绘。

　　待分配的新工人三无成群的把会议室挤得严严实实，人人都猜摸着自己的去向，好在我心底有八分底了。晚八点钟会议开始，领导训话后然后宣布分配名单，由各单位的政工科长把人领走。分配的名额不一样，根据各厂的需要，少的三四人，多的七八人，而最多的是服装厂，一下子分配60人，也是最后宣读的。大多数是近三届的初高中毕业生，也夹着社会青年，基本上一个熟人也没有，在政工科长得带领下，排着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会场，向人生第一驿站走去，60人的命运全系在一张介绍信上，这也是日后的习惯用语“一张介绍信的”。

　　人生道路虽然漫长，但改变人生的就是几个拐弯点。从下放危险分子转到了捧银饭碗（那时当干部吃国家饭是金饭碗，在工厂工作是银饭碗，而农民修地球是泥饭碗或瓷饭碗，不经摔）。终于有正式的工作，今后不会再为生计奔波，路是自己选择的，我不知道未来的生活怎样，但我憧憬着，怀揣着对生活美好的追求走进了服装厂大门，开始书写人生新的一页……

　　宝应人民法院 梁永胜 甲子年初伏作于宝应安宜半瓶书屋

　　来源：宝应生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