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裁剪大师”梦 ——服装往事(八) 梁永胜 人类进化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对于服装起源众说纷纭,有羞耻说、武装说、迷信说、气侯说、装饰说……等等。而个人认为气候说比较确切,人要与自然界作斗争,就要保护好自己,适者生存,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羞耻和装饰。服装是人类与自然抗争的产物,也是人与动物区分的标志。 人需要服装,随就产生裁缝这个行业。裁缝业尊奉轩辕氏为鼻主。《史记》称黄帝:“姬姓,号轩辕氏,有熊氏”。后世尊其为中华文明的“人文始祖”。因传言黄帝曾教民众用骨针穿麻线缝树叶和兽皮做衣,故被裁缝业尊为先祖。 头戴瓜皮帽,腰间系个大围裙,脖子上挂根软尺,耳上夹个笔,配上一付老花镜,再加上微驼的背(长期站立案板工作的后遗症),活脱脱的一个裁剪大师跃在眼前,这可能就是我选择职业的归宿,也是我迈进服装厂所追求的梦想,那时多么憧憬这美好的职业,一堆人跟在“裁剪大师”后面转,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威风呦。 虽然如偿所愿分配到裁剪间,但要成为一个裁剪大师则路漫漫兮。首先此裁剪非彼裁剪,半机械化生产,衣片都由设计室设计成样板,再按照设计图纸照葫芦画瓢,样板一丝一毫都不能改动,不需要裁与剪,百十层布由机械裁剪刀一次性剪裁完毕,对衣片如何制作一无所知。二是师傅不负责传授技术,只负责指挥你生产,做好下手把,苦活累活小徒弟去,师徒之间纯属分工不同,无任何师徒之谊。三是学则无门,古语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意思你不要指望师傅手把手教你,能让你在现场观摩就不错了,骨节眼时就会把你支走,防止教会徒弟打师傅,要想学技术只有平时偷学,日积月累。可是我连偷学的机会都没有。师傅划的12345字码都认不识,歪不斜溜,如同天书般,这是服装行业的数字码,也称“苏州码”,而宝应人大多数是明洪武年间从苏州迁徙而来,可能从苏州带来,流传至今。 现代化生产分工越来越细,新进学员都有同感,如同机器人,每天重复一种动作,有点像电影里的卓别林,更谈不上“服装大师”了。团总支掌握了大家的心理,团员青年不是不愿学,而是无处学。主动与厂设计室联系,利用业余时间开办服装裁剪培训班,从而解决大家对服装知识渴望。 每个星期天下午在设计室两个小时听课,把小小设计室挤得满满的,案板上都坐满了人。讲课的是设计室负责人徐永全老师傅,那时也没评定职称,他喜欢人家喊他徐技师,顺耳。论技术在厂里数一数二,在宝应城也较有名气,徒子徒孙一大堆,在厂里厂长也要让他三分。开课前先来一段荤素段子,什么中山装袖口四粒钮原先在袖口前,是防止北洋新军的邋遢兵用袖头揩鼻涕,什么裁缝秀才挑逗小寡妇,反被自绕头,活跃一下气氛后才言归真传。先从基础知识开始,大家对服装知识是一张白纸,上面讲得头头是道,下面听的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讲到了关键时徐技师就卖关,玩个噱头,要知后事何,先听下课分解,也难怪,不收一分钱,不能一下全卖光。但是大家还是饶有兴趣,从西裤到衬衫,再到中山装,囫囵吞枣,半年下来,总算知道个皮毛。 据1989年版《宝应县志》载:清宣统三年(1911年)宝应县城有冯、章、孙、景等家裁缝店。民国8年(1919年),贫民工艺厂始有缝纫机加工服装。继后有戴宝柱、马春生、高友福、杨德政等10多家服装店,裁和缝不分家,既裁又缝,没有明确分工,大多数是夫妻店,个体小作坊。1956年,公私合营,由数家小裁缝店合并成立宝应服装合作社,主要以门市为主。一个裁剪师傅,下面有三四个缝纫工,还有锁订工、整烫工,统称副工,再后分工逐步明细。1963年与扬州红星服装联营生产格绒衬衫出口苏联。1967年改名为县服装厂。经过几代服装人的努力,已成为拥有800多职工的专业生产外贸服装的大厂,成为手工业局利税大户。 要想成为裁剪大师,必须要熟悉缝纫,这就是常说的“三分裁七分做”,否则是无本之木。想当初分工种时高承富副主任叫我到机缝间从基础学起是对的,好在家中有一台旧缝纫机可以练练手,从踩倒车到能顺畅拼鞋垫,慢慢掌握技巧。没有师傅,书本就是师傅,先在纸上划样,逐步理解体会,从感性到理性。这些虽然重要,但第一步量体更为重要,俗话说量体裁衣,衣服最后穿的合身,关键在量体是否准确,要因人而宜。不同体型不同要求,体胖者尺寸不要过肥或过瘦,体瘦者尺寸要适当宽裕些。特殊体型如驼背、挺肚、溜肩、螺旋腿一定要注明,否则功亏一篑。平时无事常逛新华书店,只要有服装裁剪书都要买一本,作为自己的老师。 理论知识要与实践相结合,一块布料要成为一件合身的衣服要经过无数道工序。那个年代布要布票,谁舍得拿布给你做试验品呢?刚好要过春节,大姐家孩子多,过年要做新衣,她在百货公司棉布柜,购买零头布有优先权,零头布是一匹布卖到最后成拙料,价格和布票都打折,一般人享受不到。拿一块零头做一件童装,这是接到的第一笔活。我翻找了大量裁剪书,最终选择半长的大衣,征求意见后开始动手,也没有下手把做副工,从设计到裁剪、缝纫足足用了一个多星期,主要是业余时间,也没有师傅指导,又是夹衣,主要照书自己慢慢悟,错了拆,拆了做,开个纽扣洞学了半天,不能大也不能小,几个洞位置距离不能有误差,否则前功尽弃。处女作终于出笼,试穿后各方面都满意,就是瘦些,原因是量体时放松度不够,尽管未达到十全十美,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裁剪大师不是一天两天,一件两件衣服就能造就出来的。 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我看还要加一苦,做服装的苦,千针万线,起早贪黑,越到过年越忙,为他人赶衣裳,不忙到三十晚上不会收工,真是干一行怨一行。开始为外甥外女做些衣服,逐步有亲朋好友来求,再后来左邻右舍,都是无偿的。旧时形容裁缝精,“大姑二姑顺(读音shun第三声)副鞋面布,亲娘大舅,还要赚副护袖”,而我还倒贴口袋布和辅料,都是熟人不好意思,况且技术还半道数(宝应方言意思不成熟),特别衣服做好了,还要开纽洞、撬边、整烫,这些都细活,耗时费力,像我这个刚二十出头的男子汉粗手大笨脚的,有时感到力不从心,怨从心起,什么“裁剪大师”,就是把自己困死累死,真是男怕选错行。怨归怨,还是重复昨天的故事。 1981年春节一过,领导把我从生产一线调到了行管(行政管理简称,可以坐办室捧茶杯,无生产指标,拿厂里平均奖),按现在是不现实的,调到行管要么关系硬,要么送到位,我就稀里糊涂地成为一名供销员(后来才知道省外贸外销员需要一个略懂ABCD的供销员便于沟通),专跑省外贸,兼跑上海、苏锡常,一下子与“裁剪大师”哄手道别。但是这门八折手艺未丢,家中老小服装还是亲力亲为,女儿小时常穿我设计的衣服“招摇过市”,一台结婚时购买的“蜜蜂”牌缝纫机(结婚必备三转一响的其中一转,还是开后门买的),数次搬家都舍不得扔,虽然现在已用不上了,但这份情节难舍,毕竞为我的梦想立过汗马功劳,估计要成为文物。那个节衣缩食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我的“裁剪大师”梦早已化为乌有,虽然未成为范思哲、皮尔卡丹世界级服装大师,但我努力过了。 梁永胜 辛丑年初夏作于扬州半闲书屋 来源:宝应生活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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