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像鸟儿翅膀掠过屋脊,巷子里落下厚厚的阴影,屋檐飞翘着,像一只不明就里的脑袋,正奇怪一天的光阴就这么开始了。拐角处,有人正缩在浓阴里,一把摇椅吱吱扭扭地叫着,蒲扇落在一边,摇椅上的人眼睛微闭,仿佛还没睡醒,正延续着上一夜的梦境。远处有洗衣的声音,衣服与搓衣板的较量,呼哧呼哧难分高下。巷子的石板路上有人走动,卖豆腐的吆喝从远处传来,扁担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近。有风吹过,一只猫从窗台上跃下,噌的一声,巷子就倏然醒来了—— 多少年后当我走进这条老巷,正是傍晚时分,阳光疲惫地落在巷口,灰色屋脊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摇椅上的鼾声还在延续,卖豆腐的吆喝像穿过了几个世纪,巷子曾经的繁闹与清寂,都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对于老巷的记忆缘于多年前的一次宝应之行,那时刚高中毕业,还没有离开过自己生活的小城,一个家住宝应的同学二十岁生日,坐了两个钟头的车,赶在太阳露脸前到达这里。对于一个在乡村住惯的人来说,老巷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稀奇,我跟在同学身后,眼睛不住地朝两侧洞开的门望去,收音机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唱腔,食物的香味不知从哪一处溢出来,使我好奇这些门内的生活该是如何的闲散和细致。很遗憾的是,那一次的宝应之行很短暂,丢下礼物我便离开了。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我早早告辞,好像是要赶时间,我对同学解释。这么多年来我似乎一直在赶着时间,却不知道那些被节约下来的时间又去向了哪里? 之后,我又与这样的老巷有过一些缘分,大学时我租住的阁楼就在一条老巷里,夜晚来临后,临街的门窗悄然关闭,仿佛一天的热闹到此为止。而我,却会在这个时候打开窗户,看被昏黄的路灯切割成一段一段的巷子,和巷子两边紧闭的漆黑木门。大学毕业后,我又住进了广陵路的崇德巷,也是在傍晚,我紧跟着一位新识的朋友走进去。巷子很逼仄,仅供两个人并肩行走,壁上的砖层已经风化,头顶的天空被巷子截得狭长。我很快就习惯了这里,好像原本就是生活在这处的人——听惯了清晨的各种叫卖声,也习惯青石板路的坑洼不平。老巷扯慢了我的生活节奏,那段日子在我短暂的青春年华里显得无比漫长。 眼前这段老巷和十多年前没有太多改变,除了脚下新铺的砖块。几扇门一样若无其事地开着,门前破盆里一撮葱还是郁郁葱葱。同行人中有来自宝应的,他们讲述着与这条巷子有关的历史,对于这些,我知之甚少,现在仍不会记住更多,一条老巷的历史似乎从来都不需被清晰记载,只要一抬头,一转身,那些逐渐风化的砖墙和檐角便能告诉你,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人和事。 行至一半时,迎面走来一个老人,她和这巷子一样带着古老而陈旧的气息,好像穿过几百年突然站在了我面前,许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她还躺在摇椅上,微风轻拂,阳光一点一点地探进巷子,她捡起蒲扇蹒跚地向我们走来。同行的人向老人打听一些事情,我则探着身子向门内张望。黑黢黢的里屋摆着褐色的箱子,柳条儿编就的藤椅磨得发亮,门槛被经年累月地踩踏,留下凹陷而光滑的曲线,一株蕨草倔强地从窗台下伸出来——老巷的生活如同几百年前一样不曾改变,城市的汽车和高楼与它没有丝毫关系,在这个迅猛发展的年代,它突然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迈动脚步,老巷不会追着时间跑,时间也把它忘记了。 这些年,我走过了那么多的古镇旧巷,每一处都是游人如织,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喜欢这些陈旧而古老的事物,好像是对还没到达的未来极不放心,需要看到一个完整保留的过去。那个清晨的阳光,此刻还照耀在头顶,青砖,飞檐,木门,窗楞,一切都没有改变——人终究活不过一条巷子,我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在老巷深处好奇而胆怯地张望,而只需一转身,便是我的暮年岁月。 七月上旬,邗江作协与扬州日报联合举办了一次“扬州作家宝应荷园采风行”活动。短短两天行程,目之所及的田田荷塘以及水乡特有的古街老巷、淳朴民风,让人流连。尤其荷园之行,不期而遇的彩虹与随之而来的风雨,更让人有所感有所思。 宛若荷上的露珠在阳光下焕出七色的光芒,一样的行程、相同的经历,却在作家们的笔下流淌出不同的人生视角与生命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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