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无恨月常圆——教师节侃桃李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即将到来，一个在讲台上呕心沥血四十余年，从“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后生变成了头童齿豁、两鬓成秋、皤然老矣的我，近十多年来，常常把宝应中学老同事、亦师亦友的潘大白先生挥毫手书的一副对联，反复把玩而不忍释手：“执教鞭数十载，写笔记百万言，伴三更灯影，听五夜鸡声，纵等闲白了少年头，但求无愧于一寸丹心，满园芳草；效春蚕甘作茧，羡蜡炬乐照人，得净朋为师，与才俊共友，任衣带渐宽终不悔，只期有献乎千秋伟业，四化宏图。”

　　这是一位资望极高的老教师在教育园地里耕耘一生的总结和自白，也是留给后辈效法的峻节与高风，每以此联为勉而奉之为圭臬。我一生的时光几乎全是在校园里度过的，三生石上与教育结下不解之缘。先君执教兴化时思小学十有余年，我和老伴终身从教，长女亦已跻身教育三十年矣。所以，我对教育情有独钟，我尊敬我的老师，也爱尊敬我的学生。在“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文革中，我曾不惮一切，到十二圩扬州师院监督劳动的牛棚里，看望我的业师。著名逻辑学专家权树威先生谢世后，我曾以《二分明月仰高风》为题，在《江苏教育报》、《扬州史志》等报刊发表文章缅怀这位良师。我不谙音律，常有曾子固之遗恨，然情不能已，勉成七律一首：“峨嵋深秀毓文雄，久客竹西寄雪鸿。一世辛勤为学术，半生沥血献精忠。栽桃育李千秋业，立说著书汗马功。遥祭英灵抬泪眼，二分明月仰高风”。

　　2002年5月，我应母校之邀，参加扬州大学校庆盛典。18日抵扬后，即拟拜谒两位恩师：一位是长期任扬州市政协副主席、教过我中国近代史的太平天国史专家祁龙威先生；一位是教过我中国历史要籍介绍及选读的李廷先先生。后经打听，祁师在校外，近年常旅居大洋彼岸儿女家中，无由得见。李师住校内，循址往访，我和他1995年5月曾一同应邀参加史可法殉难350周年学术研讨会，相隔七年，老人竟容颜大变，其时正缠绵病榻，言语失音，只好以笔交谈。我告诉他：美?魏斐德教授的史学名著《洪业——清朝开国史》中，曾多次引用他的著作《史可法的评价问题》中的观点及材料，老人微微颔首，心领神会。讵料此次一晤，竟成永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师在校时经常告诫我治学必须“着眼史，立足文”，六字诀我受用了一辈子。19日上午9时半，我参加了盛典，有幸得睹钱伟长，许嘉璐，彭珮云、回良玉、陈至立等名流风采。

　　宝应中学是我早岁辛苦的地方，是我从扬州师院毕业后人生旅程的第一站。虽然我已调离多年，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有幸连续应邀参加宝应中学校庆70周年、80周年的盛典。特别是2008年10月18日上午9时28分，在宝应中学体育馆举行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暨“激情飞翔”文艺演出，特邀中央电视台周涛、总政文工团刘炽炎主持，蔡国庆也到会助兴唱了两首歌。庆典盛况空前，美轮美奂，富丽堂皇，媒体竞相报导。我还应邀为宝中部分学生作了《<水浒传>与施耐庵》的讲座。在校史陈列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按时间先后载有在宝中工作过的教职员工名录，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看到了我的同仁，虽然有的已辞世多年，然而宝应中学没有忘记这些朝于斯而夕于斯用心血浇灌祖国花朵的园丁，一一将其载入史册。在玻璃橱窗里，还看到发表在《炎黄春秋》、《东南文化》、《水浒争鸣》上三篇拙作的复印稿，引玉抛砖而已。在校内悬挂卓有成效的校友照片中，看到了我教过的学生：中国驻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和牙买加原特命全权大使、翻译家赵振宇先生，国台办原常务副主任李炳才先生，安徽工业大学电气信息学院原院长杨维翰先生，全国劳模、宝胜集团董事长夏礼诚先生等，他们在外事活动、党政领导、科学研究、企业管理上颖出，出蓝胜蓝，我为有这些学生深感自豪！我翻阅《校友回忆录》，在赵振宇先生大作《宝中漫忆》中，居然还提到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芸芸之辈，而且作了恰如其分的评价，我深感鼓舞与欣慰。四十载培桃育李之功并非若“蜡炬”、“春蚕”化为乌有，而是深深铭刻在莘莘学子的灵魂之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值得！在校庆盛典的前夕，宝应县人民政府举行宴会，招待来自国内外的校友，万万没有想到阔别五十年不通音问，江苏省南通第一中学的名教师陈建中先生，竟然认出我是陈老师，于是相逢不相识的学子们皆尊我为师，频频敬酒。在校庆活动谢幕后正整装待发的那天中午，十几位莘莘学子请我赴宴，与我饯行，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一位得意高足，把我五十年前批改过的作文本带过来，并声称他退休前批改作文时，就以此为蓝本。我从发黄的本子上看到了当年稚嫩的笔迹，并从作文题联想到当时的历史风云，如烟往事，历历在目，不胜黄公酒垆之悲也。

　　宋?汪洙《喜》列举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作为教师，最大的喜悦和乐趣莫过于幼苗茁壮成长，而这种喜和乐是用血和汗换来的。我有幸参加宝应中学两次校庆盛典，看到半世纪前的莘莘学子，如今已成了国家的栋梁，有的成了党政军的重要干部，有的成了科研领域有特殊贡献的专家，有的成了知名企业家，也有的成了遐迩闻名有重要影响的教师。良才承大厦，英豪掌乾坤，我尽情的陶醉在无限喜悦中，其乐也融融。他们跟我话旧，让人神往；他们嘱我珍重，倍感温馨。抚慰过去，珍惜现在，憧憬未来，纵有一二不尽如人意处，我仍然感到不负此生。毕生从事教育工作，足矣！

　　春风桃李满天下，月如无恨月长圆，千里共婵娟！(作者：江苏兴化人，原宝应中学教师，高级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