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写真:里下河作家问卷
话题3 故乡与写作 里下河作家问卷 庞余亮 生于兴化李中,毕业于鲁迅文学院第三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著有长篇小说《薄荷》、《丑孩》,小说集《为弟子请安》等。曾获紫金山文学奖等,现居靖江。 问:你出生在里下河什么地方? 答:我出生的地方是里下河最低的兴化西北乡一个四面环水的村庄。 问:你对里下河这块土地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答:印象最深的是水灾。大大小小的水灾。兴化西北乡是兴化水灾最严重的地方。有一个是我母亲在我耳朵边讲了一辈子的水灾(民国20年,即1931年)。另一个是我亲历的1991年的水灾。2004年,我去北京鲁迅文学院第三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习,秦大河先生给我们讲了一课,叫做“气象与政治”。课后,他邀请我们全班去参观国家气象台和国家卫星气象台。在国家卫星气象台,解说员说,1991年7月,气象卫星突然发现,中国有一个面积相当大的县没有了。在地图上消失了。他们赶紧向国务院汇报。解说员还没有说出是“江苏兴化”之前,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一个县怎么没有了呢?那天晚上,我在鲁迅文学院的206号房间失眠了,我想起了1991年7月,无边无际的雨,汹涌的洪水……我的故乡兴化。 问:里下河给您的写作带来的影响与滋养,主要是哪几个方面:人文、思想,还是地理、氛围,抑或伦理、亲情? 答:我以为里下河带给我的影响和滋养更多是人文与地理。在没有洪水之前,里下河的水是安静的。仿佛一个害羞的处女。洪水到了,处女就变成了泼妇。童年的我看到乡亲们在“安静的水”和“汹涌的水”之间反复置换,总让我觉得无力、虚妄、忧虑,像一个早衰症的孩子。里外不一的纠结令我想写下一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自己的作品,“安静的水”和“汹涌的水”几乎都在我文字的天花板上留下了印痕。虽然我离开了里下河,但里下河的印痕永不会消失。 问:你的写作希望和里下河构成什么样的关系? 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写作和里下河的关系更像是我和母亲的关系。比如里下河和我呈现出的是“母子”关系。这,既有益处,亦有弊端。 我现在渴望在以后的作品中,我和里下河的关系能够变成我和父亲的关系,有紧张的一面,亦有和解,还应该有不解。 问: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离开了里下河?目前在哪个城市? 答:我在故乡生活,上学,然后在扬州上大学,又回故乡教学。再后来,由于写作的特长,被长江边的靖江作为特殊人才引进。现在算来,离开里下河正好13年。 这13年,让我在长江之边重新开始认识自己,眺望并认识里下河地区的故乡。 问:你是在离开前还是离开后开始自己的写作?离开前和离开后写作,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答:我的创作时间是1986年。我离开里下河是2000年。离开前的写作几乎没有焦虑感,而现在的写作有了些许焦虑。我多么希望能够很快把这“焦虑”克服掉。 问:从写作的角度,你希望日后的写作,更脱开里下河,还是更靠近里下河? 答:里下河,不仅是我的地理概念,应该是我写作的原点。这原点,起码要让我得到写作的快乐。 问:你现在已经有了和故乡有关的作品了吗?还是你原本并不想始终围绕着里下河来写,而想写些别的题材? 答:在里下河的故乡,我写得最多的是诗歌,也有少量的小说。而到了靖江,我写得最多的是小说,我的朋友评价我在2000年之后的写作风格:“诗意少了,烟火气多了”—这句话是批评呢,还是表扬?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的小说作品中的人物全是里下河的,今后还是。 问:你觉得在写作上,你有没有身份认同上的困惑? 答:很感谢大家对里下河地区写作和写作里下河的作家的关注。这种关注是义举,温暖我们这些写作者的手心。但温暖不能代替写作者应有的自觉和清醒。比如已经走得很远的毕飞宇,他是我的榜样。他的那篇神品一级的短篇小说《地球上的王家庄》里,里面的地名用的就是里下河地区很有名的“乌巾荡”,而读完之后,才觉得,乌巾荡是地球上的,王家庄是地球上的,里下河更是地球上的。我们都是一只从里下河出发的小舟,于波澜起伏中,以笔为橹……彼岸是什么?我不知道。 刘仁前 笔名瓜棚主人,泰州市文联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香河》、《浮城》,小说散文集《瓜棚漫笔》、《眷恋故土》、《楚水风物》等多部,长篇小说《香河》出版后反响热烈,被誉为“里下河风情的全息图”,里下河地方性写作代表人物之一。 问:你觉得自己的写作一定是和里下河有关吗? 答:我的第一部小说《故里人物三记》,就是写里下河地域三个极普通、极常见的农民,他们分别是“祥大少”、“谭驼子”和“二侉子”。小说得到了陈建功先生的充分肯定,认为传统的白描手法未可轻弃也。也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的作品和汪曾祺先生联系在了一起。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直到现在,我始终坚持着自己“香河”文学地理的打造。读过长篇小说《香河》的读者一定知道,“香河”就是里下河大地上一条寻常的小河,我的笔触几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条河的流域,我也一直在“经营”着这条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一个把自己浸泡在里下河的作家。我所叙述的故事,我所描写的场景,我所塑造的人物,我所营造的氛围,无不打上了里下河的印记。 问:在当地写作,又与里下河有关,你觉得写作会不会有障碍?比如涉及某些难免让人对号入座的人与事。 答:就通常情况而言,一般人会认为,在当地写作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些障碍,正如你所说的,难免要涉及某些让人“对号入座”的人与事。然,就我个人的写作而言,倒没有觉得在当地写作且又与里下河有关会有什么障碍。陈建功先生在点评我早期的小说《故里人物三记》时就曾说过,一看就知道,不是闭门杜撰的。事实也是如此。无论长篇小说《香河》、《浮城》,还是其他作品《谎媒》、《冤家》、《香河女》等,其中的人物都会有一些乡亲们的影子,有些故事在一定地域范围都还有一定知晓度。但是,我决不会照搬直移这些素材,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创作而对自己的乡亲们构成某种伤害。这牵涉到个人的创作理念问题。正如姜广平先生在评价《香河》和《浮城》时,用“以水润德”与“似水柔情”来界定作品的人物塑造,认为小说呈现出的是一种“悲悯笔意”。 问:一部与故乡有关的作品出来,有了反响,你最享受的是哪部分? 答:我还是用实例来说吧,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香河》面世,在故乡引起的反响可以用“热烈”来描述。不少我所熟悉的人(有的是朋友,有的就只是熟人)打电话给我,说读《香河》是要读两遍的,一遍用普通话读,第二遍用兴化话读。我写作《香河》的用意十分明了,我把它写在了书的扉页上:“谨以此书献给生我养我的故乡,献给故乡死去的和活着的乡亲们”。所以,家乡人能如此喜爱这部作品,我的内心是非常开心的。 后来泰州电台将《香河》录制成了长篇方言连播小说,更是激起了家乡人的兴趣。又有人和我开玩笑,说是为了收听《香河》,小收音机都替我送出去好几个。我只能笑着表示感谢。这样一部作品,无疑也引起了方方面面专家和媒体的关注,江苏省作协和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还专门召开了研讨会,对他们为《香河》所做的这些,我当然也心怀感谢。但实在说来,我还是更看重家乡人的议论和看法,他们如此喜欢《香河》,愿意在茶余饭后谈论《香河》,甚至来一点善意的“对号入座”,我都很开心。正如汪政先生在“文学对身边人的意义”一文中所说,“没到过江苏里下河地区的人可能对刘仁前还比较陌生,但到过这些地方的人就会吃惊于他的写作对这里的人们、这里的读者的影响。刘仁前就在他们身边,他就在他们当中写作,更重要的是,刘仁前笔下的文学世界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这片土地的前世今生,看到了乡里乡亲,看到了自己。” 问:如果给你选择可以走可以留,你觉得留下还是离开更利于你的写作? 答:这个问题,对于我其实只能是个假想。走与留,剔除其他因素,就目前里下河作家群体里的作家而言,无疑走出去的作家成就明显要高于留下来的坚守本土的作家。从某种意义上讲,离开才能更好地回来,而留下必然会有某些局限,这无庸回避。我个人的写作经常采用一种回望的姿态,陈建功先生曾经说过我小说中有一种“远距离的观照”。这种回望或远距离的观照,实际上也是一种“走”,一种“离开”,让自己与笔下所叙写的一切进行一种“拉伸”,以求更好的考察、思考和把握。因而,就我个人看来,离开更有利于自己的写作。我本人目前处于一种“半离开”状态。 孙小宁/整理 顾晓中/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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