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不同时期的经历将留下不同的记忆，有些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忘，而有些小事却刻骨铭心终生难忘。73年高中毕业后下放到宝应湖农场，我和我先生是同一个大队的下放知青，回城后又进入同一个单位工作，尽管后来工作有变化，但仍在同一系统。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话题交流，容易产生共同的体会。每当我们回忆起下放农场那段经历时，好象又回到了39年前，当年劳动、生活的情景历历在目。农场四通八达的水路、知青们居住的大草房、漫无边际的芦苇滩、绵延几十里的农田、沟渠湖叉、小船鱼簖……那是正值青春年少的我们劳动、生活近六年的地方。那时，一年四季田间劳作的辛苦是现在年轻人无法想象的，而那些苦中作乐关于“吃”的恶作剧至今想来仍让人“忍俊不禁”。 大京果变石子 下放农场每人每月有15元工资，为了防止知青们暴饮暴食，寅吃卯粮，大队每个月直接将工资折换成8元饭菜票、7元现金发给个人，希望他们有计划的生活。尽管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仍使一些男知青们感到饭不够吃，钱不够花。在那个物资紧缺什么都要凭票供应的年代，零食也不例外，除要粮票外还要副食品券。条件可以的家庭炒一些焦面、熬一点酱带给孩子，希望能在关键时刻用它抵挡饥饿。父母的愿望是好的，其实带去所有吃的东西都是全宿舍集体“共享”，根本等不到真正饥饿就已经一扫而光了。在那个特殊年代，想把零食留着自己享受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刚下放时，男生宿舍也有十分珍惜零食的“主儿”，家里带来的大京果用麦乳精玻璃瓶严实的装着并锁在自己箱子里，乘大家熟睡或无人时再“独享”。但这并不是防范“共享”的妙招，某人箱子里有“大京果”的秘密还是被大家发现了。一天晚上，全宿舍11个男生故意将他支走，瞬间将瓶中大京果全部消灭并在玻璃瓶中装上垫路的“小沙麻”（没有成型小石子），等他在黑夜中再次享用时，大京果已变成咯牙的石子了。 肉丝面“撑”得走不动路 扬州共和春、蒋家桥的饺面是出名的好吃，可是让我们记忆深刻的面条仍然是下放时吃过的那顿面条。那时农场有一支比较象样的文艺宣传队，有四十多人到五十人组成。每年十月底开始集中，经过一个多月脱产排练后，整个冬季都在农场各个大队以及周边单位巡回演出，直至次年的二、三月才解散。每年寒冬腊月我们自带被包行李、乐器、服装、道具、电源、灯光、扩音设备、高音喇叭等去农场各队巡回演出，演出地点大部分是露天打谷场、水利工地广场，睡的是稻草铺成的大地铺，尽管条件十分艰苦，但比起冬天在大队上芦苇滩割芦苇、去水利工地挖河等劳动要舒服得多，况且每到一地都会受到热烈欢迎，条件好的地方还能吃上一顿慈姑烧肉。最难以忘怀的还是在部队农场演出，部队农场和我们农场是紧邻，他们有一个有舞台的礼堂，灯光、扩音器材等不需要我们过多的搬来倒去的架设折腾。因为是在部队演出，那掌声排山倒海，演出效果奇好。演出结束后还有夜餐招待——肉丝面，象洗衣盆大小的特大瓷盆盛满三大盆热气腾腾、蒜香扑鼻、油汪汪的肉丝面，看得每个人眼睛发亮，苏州老知青用苏州方言大声叫着：“有油水！”来不及卸妆，来不及更衣，那一顿夜餐是站着间或在瓷盆间的走动中结束的。由于部队炊事班的师傅们不断往大瓷盆里加面，我们只感到大瓷盆里的面永远吃不完，而那一晚我们到底吃了几碗肉丝面谁也记不清！当我们走出食堂，就有好事者故意恶作剧：那会儿农场根本没有路灯，黑夜中乐队吹笛子的小杨带路（眼神好，认识路），紧跟其后的是苏州老知青弹三弦的老郭、小提琴手老王以及农场文化站长宣传队男生独唱演员老郑等（他们都是63年苏州下放的老知青，比我们大10岁左右），这几个人是我们宣传队有名的“瞎子”（眼睛高度近视），崎岖的土路上只见小杨一会儿纵身一跃，好象跨越了一条小沟，“瞎子”们也紧跟着机械地一跃而起跨越，一会儿小杨边走边慢慢蹲下去，半天不见人影，好象走到深沟里去了……。肉丝面撑得大家都走不动路，那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当带路的目标从眼前消失时老郑突然停下脚步高声叫到：“杨某某，你搞什么名堂？”黑夜中他的眼睛虽然辨别不了地形，但感觉告诉他小杨在搞鬼。面条在一路搞笑中消化着，那滋味至今想来仍感觉“撑”得慌！ 吃狗肉的代价 农场的生活是艰苦的，因为交通不便，从我们队去一趟场部要走10多里土路，再走十几里水路，来回几乎要一天的时间。大队自种的蔬菜品种很少，量也达不到规模，满足不了我们一百多、近二百个知青每天的消耗需求。日常蔬菜来源主要靠船出去拉一些耐放的冬瓜、萝卜、土豆什么的，大队再阉制一些咸菜等来保证每天菜的供应。食堂每天中午正常供应一菜一汤，早晚稀饭，大忙时晚上也供应干饭，那会儿谈不上什么变化菜谱，从夏天到秋天每天都是烧冬瓜、冬瓜汤或炒韭菜、韭菜汤；冬天到春天每天都是炒土豆、土豆汤或炒咸菜、咸菜汤，周而复始。难得萝卜烧肉也是肉少萝卜多。长时间没有一点荤腥下肚的知青们受不了了，特别是男知青为了保证体力消耗，他们可以不要任何菜，一顿干吃二斤白米饭！尽管如此，仍然感觉“没有油水”，他们不顾一切地寻找能吃的东西，当发现一条迷路的狗误入知青点寻找食物时，他们兴奋地群起而攻之，在一阵猛烈的追逐加怒吼中，可怜的狗终于趴下了……尽管是男生，十八九岁的他们谁都没有宰狗的经历！同样是知青的“徐三”自高奋勇地承担起“收拾狗”的艰巨任务。只见他在几个胆大的男知青的帮助下，用铁丝将狗吊在篮球板的铁圈上（一棵废弃的大树杆上钉上木板，在木板上装一个用钢精弯成的所谓篮圈），在一帮好事者围观下，“徐三”抄起了剃胡须的刀片开始剥狗皮，头、爪子、尾巴等关键部位处理完后只要用双手使劲拉狗皮就会完整地拉下来，就在他得意地做最后一个动作时，意外发生了，随着他用双手猛烈拉动狗皮的瞬间，篮球板连同未剥完皮的狗劈头盖脸朝他额头、鼻子削下来……没有去医院（大队只有医务室）、更没有注射狂犬疫苗，伤口几乎没有处理。在那一个冬季，全队知青见证了“徐三”的脸由鲜血直流的伤口到深褐色结茄、再到长出嫩红皮肤的整个过程。 用“脚盆”盛红烧肉 74年的8月18日是我们下放整整一周年，为了让知青在这个特殊纪念日里不想家，大队决定18号中午全体知青会餐。吃什么大家说了算，“毛豆大椒炒肉丝”、“荷包蛋”是男女知青全票通过的最向往吃到的菜，肉是绝对不能少的，头一天大队就宰了一头猪，荷包蛋也好解决，只是“毛豆”让大队会餐组织者们为难了，农场人从来没吃过“毛豆”，当弄明白“毛豆”就是未成熟的黄豆时大家感到很好笑——黄豆可是农场的主要农作物，那个季节满视野遍地都是！18日是个大晴天（农场下雨天才放假），这一天全队知青放假。因为是100多人的会餐，人手必须保证，会点儿“烹饪”手艺的男知青们自告奋勇去食堂帮忙，女知青们一大早就去剥毛豆。餐具自备，除要求每个宿舍上午送5个脸盆到食堂外，还要求中午每人自带饭盆筷子。会餐在大队用毛竹、芦苇、稻草搭建的大食堂进行，尽管是大草房，但可以容纳100多人就餐，那会儿会餐很简单，没什么一道一道的上菜过程，5个脸盆就是5盆大菜全部上桌，10个人一桌自由组合。女生们基本都坐在一起，即使有男生想加入也把他们轰走！会餐在队长的讲话声中开始了，男生们在喧闹声中“狼吞虎咽”，女生们慢慢“品尝”（其实并不慢），当男生们已全部吃完时，女生们刚吃到一大半，只见几个男生分别朝女生们吃饭的桌子走去，边走边大声叫喊：“啊呀！我的“脚盆”在这一桌盛的红烧肉！”“哎哟喂！我的“脚盆”在这一桌装的炒肉丝哎……”。是不是“脚盆”不得而知，就这么一阵乱喊，女生们的吃兴戛然而止，纷纷离桌而去。那天，夜幕降临时，男生宿舍里小型会餐又继续开始了…… 39年过去了，青春岁月已渐渐远去，而那一段经历仍在我们记忆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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