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朋友聚会,有人提议,咱们氾水老乡来一杯,席间陆陆续续地站起四五个人来,我诺诺地站起来说,算我一个吧,众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我说我刚到宝应就在氾水落的脚,算是半个氾水老乡吧。 我在氾水生活已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反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事了,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我太太(江都人称奶奶为太太)带着我们姊妹三人从老家江都宜陵乡下来到宝应氾水,我记不清那时氾水是叫乡还是叫镇,那年我只有四、五岁,我哥大我两岁,我妹小我三岁,住在父亲的工作单位氾水派出所里。 派出所位于氾水老街上,对门是个茶水炉店,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一行当现已经消失,只存在我们的记忆当中。茶水炉店老板是个实在人,对我们这些外乡人很客气,我只知道他家有一个儿子后来在县城石油公司上班,现已退休回家养老。茶水炉旁是个商店,卖百货、杂货的。商店门口是个摆小人书的摊点,那时候,我哥已上幼儿园,我很羡慕我哥上幼儿园,但我不知什么原因,我小时候一直未能上幼儿园,我也一直没有问大人们的原因。哥哥上幼儿园的时候,没人跟我玩了,我很翛然,时而跟太太要一分钱,到对门的小人书摊看小人书,当时一分钱,厚的可看一到两本,xiao(薄的意思)的可看四到五本,我还不识字,但看得津津有味。其实看书是假,就是等着哥哥回来,那时幼儿园放学总要发点饼干、井冈奇之类的食品,不多,饼干一、两块,井冈奇也就是两、三个角,哥哥舍不得全吃,每次总要带点好吃的分给我。 记忆当中派出所大门朝西,门口是老式三间平房,中间一间做通道。过了通道,就是一个双层每层四间全木结构的小楼,小楼底层的地板是木头的,二楼的楼板是木头的,楼房的房顶也是用木头做的隔断。整楼面向朝南,二楼的朝南方向,是一排像花瓶一样半人高的木栏杆,屋檐向内离木栏杆约50公分是一排雕花落地扇门,结构很小巧也很别致,估计过去也是个大户人家的洋房。楼房的正面是个大天井,约有二三百平方米,天井向南是个很高的围墙,围墙上拉着铁丝网,很是肃严。院内西南角砌了一个瞭望台,很高,也高出了院墙,瞭望台的上部有个通敞的盖顶,盖顶的下方是一口大钟,像电影《地道战》村口的那样,大钟下垂着根麻绳,拉动麻绳大钟能发出清脆的钟声,全镇人都能听到。瞭望台作用是及早发现火警,所以瞭望台上定时有民警进行巡查。那时我很调皮,经常偷偷摸摸爬到瞭望台,拉动钟绳,钟声响起总觉得很开心。瞭望台的下面是间空房,里面放着一台柴油发动机救火的水龙,一有火警,四个民警就抬着这个救火水龙奔赴现场。天井的东侧是一排附属用房,主要是临时关押和审讯犯人用的,平时不准我们小孩进去。 氾水派出所里除了上班的民警外,住着三户人家,三家的小孩年纪相仿。大门口住着的是张家,小孩二女一男,这个男孩后来成了我的同学。院内楼房一层住的是我家,小孩二男一女。二楼住着的是刁家,小孩一女一男。小小的院子,就是我们八个小孩的天下。 四、五岁的小孩记忆或是不全面的,我对氾水的印象仅限于氾水派出所周围,现在想起来比较清晰的有这么几件事,现记录在此。 氾水古镇老失火。记忆当中,氾水古镇经常失火,一失火,瞭望台上的警钟就会发出急促的响声,钟声一响我就害怕,就会躲到太太的怀里,太太搂着我们,总是喁喁自语:“又不知谁家遭殃了,俗话说啊,吃不穷,穿不穷,一把火能烧穷”。过去虽然过着苦日子,但有吃有穿就不叫穷日子,所以人们观念上还是怕穷。接下来等民警回来,就知道了失火的原因和损失情况,这些也成了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见当时人们对火灾的害怕和重视程度。 还有一件事印象特别深,通过这件事我也记住了一个人。县城公安局新买了辆不知什么牌子的双轮摩托车,前后可坐四个人。有一次,四位民警骑着这辆车到氾水办事,快要到氾水时失事,连人带车翻到运河堤下,四个人跌得鼻青脸肿,到医院简单包扎后回到派出所休息,开车的不是本地人,姓周,一口侉腔侉调,直怪路滑,长大后才知道他的名子,此人后来做了县公安局副局长。这件事我一直记着,当时觉得挺好笑的,但在我内心里还是蛮敬佩这个人的,也不知道敬佩他什么,只觉得他当时是个英雄。 另外就是饭前饭后要唱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饭前要念一段毛主席语录,吃饭后要唱一首歌,当时不叫红歌,以前在江都乡下没有过,到了氾水后才开始。一开饭,全家人围着饭桌起立,在父亲的带领下念语录唱首歌,我哥老实,总是跟着大人后面念唱,那时我调皮,不住地用筷子敲碗,为这没少被父亲教训。后来才知道,不光我们一家这样,全镇人家都这样,也或全县乃至于全国都是这样,这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啊。 在我的记忆中现在想起来最痛心的莫过于破四旧了。那时候小,只知道好玩,好像破四旧这事就归派出所管。当时的口号是:破四旧、立新功。运动一来,全镇每家每户都踊跃把家里认为是四旧的东西全部上交到派出所,有时民警还到各家各户去搜。派出所腾出一间屋子专门放这些所谓的“四旧”,有旧书旧报旧画、有旧瓷碗旧瓷器旧瓷像,还有麻将扑克牌等等应有尽有,那些东西花花绿绿的真是好看。我们院里四个“讨债鬼”,趁大人午休,偷偷地从库房把瓷碗瓷瓶搬出来,一路排放在院子墙脚下,隔三四米远划一横线,我们在线的这一头,用半接砖看谁把它们砸碎,谁砸碎谁狠。现在想起来真是作孽啊。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派出所靠楼梯口那间屋子木地板坏了,当时刚有水泥,想换成水泥地,由于木地板下空档很大,需要很多东西填充才能和地面相平,所以当时人们就地取材,库房里硬的东西全部埋在这间屋的地下,我记得有瓷瓶瓷罐但都是打碎的,有铜香炉,有象牙麻将,有印章,有漂亮的玩石等等,我只记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难以忘记的,那就是一次“犯人”逃跑。至所以给“犯人”加引号,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犯人。只记得半夜我被一阵躁动惊醒,我很害怕,太太把我搂在怀里,说一个犯人逃跑了,父亲和几名民警出去追逃犯去了。一大早我们起床,才发现关押“犯人”的地方一面墙被挖了个大窟窿,“犯人”趁着夜色逃跑了。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才被民警抓住,据说已逃到界首以南。抓回来后一阵痛打是难免的,打得那“犯人”哇哇直叫。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起床吃过早饭,哥哥上幼儿园去了,我太太偷偷地把我叫到厨房,用碗盛了些粥,碗里放了几根罗卜干,叫我不要吱声端给“犯人”吃,我颤颤巍巍地端着粥,避开看管民警,把粥递到“犯人”手里,“犯人”朝我看了看,我看到“犯人”的眼神是简单的,没有那么多狡黠,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但他那简单亦或可以说单纯的眼神,我至今都不能忘记。 过去条件差,特别是医疗条件和现今不能比。那一年镇上流行吸血虫病,因为这种病会传染,所以搞得全镇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学校停课,教室腾出来做隔离室用。很不幸的是我父亲在参加救援过程中感到身体不适,怀疑被感染上吸血虫病也被隔离。那时我母亲在广洋粮管所工作不在身边,我们姊妹三人和太太只能在派出所家里呆着,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地方也不敢去,好在母亲每月都能回来看我们一次。父亲被隔离的时间并不长,最后确诊并没有被感染,但需要观察几天。有一次母亲回来,因妹妹年纪小不适宜去那种场合,只带着哥哥和我去看望父亲。在一个大教室里,靠墙搭着两排临时性病床,每个教室有十几张病床,病床是用长板凳和门板搭成的,这些长板凳和门板都是从附近的百姓家临时征用的,那时的百姓真纯朴,公家一声令下,百姓家有什么征什么,有什么献什么,真是这样的。父亲见到我们来非常高兴,也精神多了,连连招手叫我过去给他亲一下,母亲拽着我的手朝父亲笑笑说,等你回家。 …… 其实在那个年代,尽管物质很贫乏,但能和全家人在一起还是其乐融融的。 其实对于那个年代,我不仅仅只有以上的记忆,我还记得那时的天真蓝、那时的水真清、那时的人真纯…… 作者:@茶壶 原题《氾水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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