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宝地应游的宝应,西湖东荡一直是其两大瑰宝。宝应的西湖是否可以与杭州的西湖媲美,不敢说,也说不清,但家乡东荡的美,却以为可以与西湖试着比比高,淡妆浓抹总相宜呀。东荡到底有多美,汪曾祺笔下的高邮湖是,“风吹湖水浪悠悠,岸边栽着垂杨柳,树下卧着黑水牛”,东荡的美也是碧野清水蓝天上,荡中戏着悠悠浪,无垠荷田水中央……都是一派田园好风光。 山水本天然,不假外求,所以吃山的赋予山以神感,吃水的赋予水以灵性。按照上辈的说法,我是沐浴着东荡水神的福泽出生的。作为超生游击队的一员,母亲为了我的出生,为了躲避村官的“追逐”,横渡了荡中最大的河流,当时母亲已经怀孕七个月。而我的出生地,也是在荡中的一片芦苇中,在一叶扁舟上,在一轮夕阳下,所以荡中的芦苇、小舟、莲花、夕阳……一直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意象,总在梦中,总在潜意识中变幻呈现,总是那么真实、那么生动。 美丽的东荡不仅是我梦幻的出生地,也是哺育我成长的精神与物质家园。蓝天下,淘藕的汉子,黝黑的皮肤,壮实的肌肉,绿色的荷叶,红色的荷花,嫩嫩的白藕……蓝色、红色、黑色、绿色、白色勾画出一幅天然的风景画,悠悠的浪水,爽朗的吆喝,又赋予这幅画以愉悦的动感与生命的活力。当一艘艘满载荷藕的船只向回驶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种喜悦是如此的简单与纯朴,踏实与真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要种出好瓜,结出好豆,就一定离不开汗水的灌溉,这是东荡告诉我的最“自然”的道理。 丰收的季节里,也是最能够大快朵颐的时候。生吃着香甜的莲子、藕片、菱角、芡实,通体清爽畅快。当然,最美莫过用藕加工而成的菜肴,糖醋藕、荷藕狮子头、荷藕排骨汤、荷藕饭……,不胜枚举,后来才知道,家乡藕系菜肴还被做成了全藕宴,上了大雅之堂。我的记忆里,所有的藕肴都是色香味俱全,淘藕的汉子围聚在一起,再搞上几杯“宝应大曲”,享受、惬意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快乐就像后背的汗珠一样欢跳着。 荡中的丰收,不仅仅是荷藕的丰收,也有鱼虾蟹的丰收,荡中人的餐桌上不仅仅有全藕宴,也有全鱼宴。荡中的鱼是一年四季都有得打的,周围的四五个村子,绝大多数人是靠打渔创收的,荡中的华物给了周边人以幸福生活的保障。荡中的鱼是打不完的,但荡中人打渔是有节制的,罾簖、鱼网、水老鸦这些最常用的补鱼工具,让荡中人既享受到了捕鱼的快乐,又保护了这块养育他们的宝地,更为东荡的可持续发展贡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常常坐着打渔的船,穿行在芦苇滩中、荷藕地里、菱角面上,很多时候不是为了去打渔,但渔船速度太快,不时会惊吓了水中的鱼,胆小的鱼儿会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偶尔还会落到我们的船上,于是我们经常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吃到这些“不安分”的鱼,也是最新鲜的鱼。一年中,最集中的捕鱼时刻是冬季,荡中毛草多的浅滩中,也是鱼最集中的地方,来自各村的上百名汉子聚在一起用罾补鱼,上百条船卿卿我我,上百个罾上上下下,上百个喉咙吆吆喝喝,不时听到,“这里搞到大鱼了”、“这青鱼不常见呀”……冬日的暖阳下,荡中人以最喜庆、最壮观的方式收获成果,迎接新年的到来。 相比四季可打的鱼,虾蟹的收获季节就相对固定得多,一般都是在夏秋两季。夏天的早晨,一只只龙虾悠闲地躺在菱角叶上,攀附在荷藕枝上,大红配大绿,满眼的繁华、满心的陶醉。秋天的晚上,毛蟹总是不安分的,特别是一场秋风袭来,它们总情不自禁地爬到岸上,很多时候你行走在大堤上,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几只。都说盱眙的龙虾,阳澄湖的毛蟹了不得,但我总认为东荡的龙虾、毛蟹更了不得,只是养在深闺中,不为人所识而已。这几年,随着家乡政府推介力度的加大,它们也逐渐走上了国际市场,不少专家认为它们的品质超群,毕竟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嘛! 在家学习生活的日子里,最喜欢嬉戏的地方也自然是东荡,采莲子、游泳、打渔是我们每个小孩最喜欢的运动。一有机会,也喜欢坐着父辈的渔船泛舟荡中,看着一望无际的天,一望无际的荡,呼吸也格外轻松,心情自然格外舒畅,也许男人的情怀就应该像荡的情怀。泛舟荡中,还不时听到美滋滋的老淮调,昆曲、京剧也不过如此!当然,泛舟荡中最喜欢听的,还是父辈们讲的家乡射阳的故事,知道了射阳也许是后羿射日的地方;知道了射阳不仅有美丽的东荡,还有美丽的射阳湖;知道了王坤村是因一名革命烈士而命名的,好像还在荡中的芦苇中打过游击战;知道了射阳的“九里一千墩”,听说项伯和建安七子陈琳的墓地也在此处……由于父辈们大多没有离开过美丽富饶的东荡,所以故事也更多的只是射阳本镇的故事,随着电视、广播等媒体走进了东荡,我们也更多地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于是我们这辈人也有了外出走走的想法。 在外几年,对家乡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家乡射阳的工业也很发达,家乡会做生意、做大生意的人也很多……“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相信家乡走农工商一体的路子,一定会越走越好。在外几年,对外面的世界也有了新的认识,对外面的环境也有了新的适应,但东荡情结、家乡情结还是挥不去,也不想挥去,有那么一天,还是要回去做一个泛舟荡中的渔夫,与大自然、纯自然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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