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的生活本就贫困,分了家后越发困难,他不得不外出谋生。刘氏一个20来岁的少妇带着幼小的孩子住在陋室荒圃,白天野狐出没,夜晚狼入猪舍。刘氏常常彻夜纺纱,以保护牲畜、孩子。就这样,她抚养大5个儿女,用一个女人柔弱的双肩,为蒲松龄分担了生活的重担。蒲松龄娶得如此一位贤妻,还算是他人生中一件幸事。 蒲松龄30多岁时,父亲去世,赡养老母的重任落在他的头上。他穷到“家徒四壁妇愁贫”。但痛苦中,蒲松龄却不失幽默,他有篇文章叫《祭穷神文》,里面写道:“穷神穷神,我和你有什么情分,你怎么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就算我是你护院的家丁、护驾的将军,你也得放我几天假呀,但是你一步不放松,难道我们是缠绵的情人?” 一生常为客 蒲松龄一生大半时间在外客居。他先后在数个乡绅家坐馆。外出最远的一次是30多岁时,在昔日同窗、宝应(今隶属于扬州)知县孙蕙的衙署里帮办文案。蒲松龄与孙蕙同龄,两人关系不错。但后来孙蕙进入官场,日益冷漠蛮横。他喜好享乐,购买了一班歌女姬妾,把这些薄命女子视同玩物。淳朴多情的蒲松龄很难接受孙蕙的作派。尤其孙的一位小妾青霞,美丽多才,擅长诗词,人又单纯柔弱,在嫉妒她的众妻妾间处境艰难,郁郁寡欢,最终落花飘零,不到20岁就死去了。蒲松龄心中痛惜青霞“明珠暗投”的悲剧命运,自然会格外反感孙蕙的无情,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蒲松龄坐馆时间最久的是在本县一个毕姓人家,居然一连任职30年。东家毕际有是一位退职知府,为人谦和厚道。蒲松龄与毕际有相处融洽,心情愉快多了。毕家几代为官,宅院建造得体面、气派,有敞亮的主建筑“绰然堂”,还有幽雅的私家园林“石隐园”、藏书丰富的“万卷藏书楼”。在这样一个可暂且依栖的世外桃源里,蒲松龄远离俗事煎熬,拥有读书、写作的上好环境,对他的吟诗作赋以及小说创作自然颇有帮助。 当然,对于毕家来说,蒲松龄也是一位很难寻觅到的人才。毕家官绅亲友很多,每逢客人来访,有这么一位有学问、谈吐不俗的先生出来相陪,会给主人挣回不少面子。所以毕家对蒲松龄十分倚重。 在这里,蒲松龄也得以结识了一些官场人物。最著名的是身居高位的大诗人王士禛(音同“真”)。王士禛为人谦谨,对蒲松龄这个科场失意人嘘寒问暖,让他感受到友情的温暖。更为难得的是王士禛独具慧眼,在蒲松龄所有亲朋好友都不看好其小说创作之时,对《聊斋志异》赞誉有加,一再来信借阅,圈点评论,还为小说题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这份知遇之恩让落寞的蒲松龄终生感怀,也给后人留下了一段文坛佳话。 或许由于王士禛太喜爱文采洋溢的《聊斋志异》,民间竟然出现一种传说:王士禛出千金高价,想向蒲松龄收买这部小说的著作权!其实这是冤枉王士禛了。此公一向品行端谨,严于律己,不会做出这等夺人所爱的事。不过,想收买聊斋的,历史上倒是真有其人,他就是山东按察使俞成龙。此人出身武夫,却喜欢附庸风雅,一再想结交蒲松龄,请他去自己的府里做客,还力邀他当自己的幕僚。原来,俞成龙阅读了《聊斋志异》手稿后,十分喜爱,就想花点儿银两,将其据为己有。蒲松龄当然不肯割爱,辞谢离开。 在毕家任职10余年后,毕际有去世了,蒲松龄想回归家园,毕竟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亟待父亲教导,妻子独自一人,已经承受了太多辛劳。但毕夫人与毕家长子都恳求蒲松龄继续任职。蒲松龄出于不忍,又留了下来。当时想着过渡一阵子,等毕家长子成熟一些就辞工,没想到这位毕公子为人天真,处世能力不强,娶亲后孩子又接连出世,于是蒲松龄又承担了教育毕家第三代的任务,结果在毕家居然坐馆30年。直到年届70岁,才苦辞东家,解职归来。 文坛留美名 蒲松龄一生虽仕途不通,却有大量诗文作品传世,最具成就的当然是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如鲁迅所言,这部横空出世的小说杰作,融合了中国古代小说艺术的两大流派,既有唐代传奇的细致摹写,生动翔实,又有魏晋志怪的诡异超凡,怪诞飘忽。一个个人物活灵活现,让读者如同亲见;一段段故事扑朔迷离,充满悬念,扣人心弦。在蒲松龄笔下,中国悠久的小说艺术,无论写实流派还是谈神说鬼一脉,都被发展到一个极致,达到创作的高度成熟。 《聊斋志异》的一个突出主题是对科举弊政的声讨。《叶生》写考生叶某在科场一再受挫,失意而亡,命终之后却并不知自己已死,仍然心系科场,游魂眷恋,居然能够伸笔答卷,喜获功名。然而这毕竟是“假荣华”,如何能当真。当他满怀欣喜归来,向妻子报告好消息时,妻子的反应却是“掷具骇走”,并正告他:你既然死了,就不要再来扰乱亲人!叶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可悲处境,长叹一声,奄然而灭。这样的作品读来真令人悲从中来。蒲松龄以生动的笔触摹写出落第士子的绝望之感,让我们看到科举制下的文人是如何置身于精神上的炼狱,万劫不复。 《聊斋志异》的又一亮点是抨击腐朽的官场文化。《促织》的故事让人酸楚,皇帝喜欢斗蟋蟀,官府就强派民间进贡。百姓家的小儿不小心放走蟋蟀,竟因恐惧而投井!《席方平》、《梦狼》都是挞伐**政治的力作。郭沫若有两句话评《聊斋志异》:“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众所周知,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里塑造了众多生动传神的女性形象,让人难忘:纯真爽朗的婴宁,柔弱聪慧的青凤,侠义善良的红玉,忍辱负重的珊瑚,刚烈坚强的商三官,狐女、花仙……她们潇洒诙谐,聪明活泼,善良美丽,才华谈吐每每令男子自愧不如,体现了作者对于女性的欣赏、赞誉和同情。《聊斋志异》里的恋情描写也格外美丽动人,连城与乔生,贺生与瑞云,王子服与婴宁……一个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寄托了作者美好的人生憧憬,让整部作品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除了这部小说,蒲松龄在通俗读物方面也有许多成果,他撰写了大量的俚曲、日用杂书等,都体现出他的一片济世之情,对百姓充满关切。 对于蒲松龄这样一位富于才情、思维敏捷的小说家,一生停留在社会底层的人生体验,可以说是最终成就了他。今天,我们从为富贵堕落的孙蕙,安度闲暇、不思人间疾苦的毕际有,以及身居高位、多所顾忌的王士禛等古代社会所谓“成功人士”的经历来看,他们的创造力、生命力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抑制。这就是体制带给个人的精神束缚,而他们本人却浑然不觉。蒲松龄虽然极力追求,但终生都没能进入体制中,这让他一直保有了自由不羁的民间心态、充沛的想象力和敏锐的批判力。他以练达的文笔,通过丰富的文学想象来抒发自己的感受,将长久形成的心中积郁释放出来,给世人以振聋发聩之感。这对蒲松龄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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