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的路有多长,旅居台湾的伯父从少年到白头倾尽了一生的光阴,才从云水相隔的宝岛回到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中原腹地的小镇上。 小时候曾听奶奶讲,伯父是被作为“壮丁”抓走的,离家时才十几岁。遥想当年,儿子走了,妈妈的心也跟着一起去了。一天天,一年年,哭肿了两只眼睛,哭出了一头白发,思儿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一个母亲,不,是无数个像我奶奶一样的年轻的母亲。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伯父音信全无,全家人都以为伯父早已不在人世。直到上世纪90年代的某一天,一辆出租车一路打听着开到家门口,一声“娘啊,不孝的儿子回来了!”方把八十多岁的奶奶惊醒。数百次的梦中情景一下子成了现实,一次次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这怎不让人兴奋,怎不让人激动?此时,几十年的思儿念儿之情如山洪暴发,一泻而下,奶奶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几度昏厥过去。前来探看的街坊邻居无不为之恻然。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些可是小学时就能倒背如流的诗句啊,然而,那时并不理解其中蕴含的深厚情感。如今,亲眼目睹着这一幕,方知叶落归根的含义。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在何方,心中总会有一份情愫在脑海绵绵缠绕,也总会有一份牵挂在心底隐隐作痛。今天,少小离家的游子终于归来了,这何止是我这一家一室之内的喜事! 伯父讲,他在台湾已经有了家室,儿孙满堂,生活富足,可他却感觉不到幸福,没有归宿感。他说他的家在大陆,他的根在大陆,在大陆的河南,他做梦都想回家。当初一起去的老乡还有少部分活着,他们每每相聚在一起总会用家乡话交流,以此来慰藉自己那颗孤苦漂零之心,以此来表达对祖国母亲、对家乡父老的深切思念之情。每每望着异乡的水总会涌过一些酸酸甜甜的东西,眼里逐渐模糊的是那些同样的景色。 不论是独钓寒江的严冬,还是鱼戏荷风的盛夏;不论是天高云淡的初秋,还是燕穿杨柳的春天,总会对景消愁,月圆时眼中落泪,月缺时心头滴血。望不断的是高山海峡,饮不尽的是悠悠乡愁。 如今,当伯父重新踏上梦中的故土,他惊呆了,一度深藏在脑海中的印象已荡然无存。伯父拽着我爸爸的手说他仿佛在做梦,他想不到家乡的变化如此巨大,他更没想到家里会有轿车,会住上楼房。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用标准的有些颤抖的家乡话说道:“改革开放好!共产党领导好!”少小离家老大回,竟让故乡似他乡。看着伯父激动的神情,我在想,什么是真的?什么是难忘的?世事变迁,唯有乡音不变。 在这个古老的小镇上,伯父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晨昏侍奉于慈母樽前,终日宴饮于亲朋之间,人伦之情,似乎都被浓缩在这条短短的归乡路上。 伯父还是去台湾了,因为那里有他不舍的妻儿,有他打拼一生累积的财富,他不能不回去。 走的那一天,性格开朗的伯父哭了,一颗白头就像一颗放大的泪珠。 我知道,他是想把不了的牵挂化作思念的种子植入这块泥土,因为这里是他的衣胞之地,这里有他的白发亲娘。 依然要云水相隔,何日能“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想起了伯父临行前送给我的那串七彩手链,上面几颗晶晶亮的珠子一个紧扣一个,一如母亲怀中的娇儿,幸福地围坐在一起,唯恐少了哪一个,优雅的表象下面有不言自明的温暖的寓意。 现在想来,这小小的手链不正像一根情感纽带,一头连着台湾,一头连着大陆吗? “溯大陆亲缘,何堪离散再悲秋。” 祈愿在这个民族复兴的大时代里,那道纵切在两岸之间深广的海峡,早日变成一条清浅的水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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