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麻将

　　周日打麻将，对家成了个四喜一架自摸，我是庄家，被壳了个大头，深疼。这句话会打宝应式麻将的人都能听得懂。世间麻将成牌方式千百种，据说宝应麻将成牌最难，最规矩，也最有情趣。从宝应麻将的名称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宝应麻将成牌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全花式”，怎么样？够你想象的吧!

　　从小我就与麻将结下不解之缘，深得父母的栽培，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家里会打麻将的已有三人，我爸、我妈、我哥，三缺一，这对想打麻将的人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宝应麻将界有句俗语：打麻将三缺一，救场如救火。我爸妈一商量一致认为，求人不如求已，培养小二子，我就这么被救火似的拉入了打麻将行列。好在我天资聪慧，一学就会，一会就赌。

　　1975年春节，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便开始了每年春节必上演的麻将大会战。也是少不经打，第一次参战，缺乏实战经验，输得脱了裤子（宝应麻将语，全输光的意思），把长辈给的压岁钱全输光了，心疼得在麻将桌上就哭了起来。老爸板着脸，严肃地批评道：哭什么？愿赌服输，输钱事小，失节事大。

　　说宝应麻将生动，是因为每付成牌都有个好听的名子，并赋予人们无限的想象。像清一色、二龙戏、三大元、大四喜、付付五、双七对等等。说宝应麻将讲究，是因为它的成牌都是固定式的，差一点点都不能成牌。比如二龙戏中必须有一条清龙，一对头必须是一，一条头为二龙戏凤，一并头为二龙戏珠，一万头为二龙戏水。

　　提到二龙戏，我想起上世纪末传说的一个故事。有个老“江湖”（为了和谐隐去其单位名称），到中港渔业村和几个渔民打麻将，几个渔民串通一气想赢他钱。几圈下来这位老兄不成牌，钱输得差不多了，急的直冒冷汗。眼看手上有付好牌，三四圈下来，连吃带摸，二条龙形成，只差一对头，手上有个一条，独钓一条便是二龙戏凤。也是手背，一直摸到最后也没见一条的影子。刚好最后一张摊他摸，摸到手，手一趟，雪滑，是个白皮。只见他把白皮朝桌上一壳，一边摊开自己的牌，一边说道：这个牌大来。大伙儿一看笑了，你这成的什么牌啊？想讹人钱啊？这位老兄不紧不慢解释道：这叫麻雀啄豆腐并且海底捞，是世上最大的牌。大伙儿不服气，齐声说：没听说过。这位老兄把眼一瞪，从腰间掏出手枪往桌上一拍，大声吼道：没听说过难道就没有吗？大伙儿一看这架势，乖乖掏钱了事。

　　宝应麻将的趣味性还在于它与我们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我们日常生活的影子都能投射到这136张麻将牌之中。不信，我来说给你听听。比如東南西北风，在宝应麻将桌上可以这么叫，東风叫大褂子，南风叫斜头，西风叫瘪嘴，北风叫两瓣。1并叫铜罗，2并叫眼镜或叫胸罩，3并叫花生，4并叫小爬爬，5并叫小大娘不肯（捂并），凡此总总。有些还有点骚、有点黄，有辱斯文，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

　　如果有幸光临熟人之间的宝应麻将会战，那简直从头到尾说笑连遍。见下家脸色疲惫，没精打采，上家会说：兄弟，要注意身体呢。边说边打张一条（宝应叫鸡或小麻雀子）：弄个好东西把你补补。如果下家刚好吃住，上家接着说：含住啦，好东西，吃什么补什么啊。

　　如果桌上有开得起玩笑的女性麻友，那些“烧不着”的家伙会更加亢奋，整个麻将桌会被暖昧气氛所笼罩。有次一位女麻友一副大牌没成下来，懊悔地对男性庄家说，差先壳你个大头。这位仁兄朝女麻友看了一眼，不动声色、不紧不慢、一语双关的回了一句，壳人你哪块会啊？只有我壳你。

　　其实各地麻将玩法有各地玩法的趣味，这些趣味体现了地方特点和当地人的特性。扬州城市小气人也不大方，所以扬州成牌没有一炮多响，只能一家成牌，下家也成牌的叫吃下壶。上海精明人也能干，但上海人小心眼子，所以上海麻将成牌后，除了成牌一家摊牌外，其余三家也要摊开，以示没有作弊或打人情张。广州是花城，广州的男人也花，所以广州麻将有花麻将和素麻将之分。东北豪爽人称大汉，东北麻将不但可以吃宝、听宝，还可以选宝。上有九头鸟，下有湖北佬，武汉麻将，讲究红中癞子杠，核心是二五八、癞子、开口翻和口口翻。西北汉子当面锣对面鼓，敢做敢当，所以陕西麻将开打之前先下“炮子”，即定成牌输赢的倍数。

　　最奇特的是成都麻将“血战到底”，也只有成都这样的休闲城市的人才能想得出。成都麻将中没有风和字，只有条并万，所以只有108张，很容易使人想起水浒中108将血战沙场的场景。会打麻将的人都知道，麻将只要有人成牌，这一盘就算结束，需重新发牌打下一盘。而成都麻将不同，一人成牌后，退出战斗休息，其余三人继续战斗。第二个人成牌后，退出战斗休息，剩下的两人继续战斗，直至这两人决出胜负。我想成都麻将至所以叫“血战到底”，也基于此吧。

　　就拿小小的宝应来说，麻将成牌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有全花式、跌倒胡、算小番等等。东乡的和西湖的打法不尽相同，城上的和乡下的也有区别。现在市面上流行一种叫卡架的麻将，我不喜欢，一尕尕技术含量都没有，纯粹赌博。就像餐饮业的快餐、休闲中心的卖淫女，到嘴就到肚，没有丝毫思念的情分。

　　在结束本文之前让我再讲几个重点吧。

　　第一个讲一下什么牌最大？就宝应麻将来说，没有最大只有更大。但就单个项目而言，在人们心目中总有那么几类牌是大牌的。最大的是天成，算满胡。什么是天成呢?只有开牌的庄家，摸十四张牌后，一张不打就成牌的叫天成。然后全字算满胡。然后是四喜、三大元，四喜中又分硬四喜软四喜，那天壳我大头的是软四喜，架西风一架自摸。然后是十三幺、朝朝胡、双七对三架一等等。传说中有个牌叫十八杠也可算满胡。什么是十八杠？我们知道一般成牌十四张，其中开一个杠就是十五张，如果四个都开杠就是十八张，也称十八杠，我长这么大，在麻将桌上还没看到有人成过此牌。国家体育总局1998年发布的《中国麻将竞赛规则（试行）》中规定最大的是88番，其中有一个牌叫绿一色，我觉得蛮有意思的。什么是绿一色呢?字面理解手上的牌全部是绿颜色的。麻将中什么牌是绿色的呢？我告诉你，只有2、3、4、6、8条再加发财是绿色的，其他的牌都不是纯绿色的，由上述麻将牌组成的成牌就叫绿一色。

　　第二个讲一下我成的牌。不瞒诸位，我也算是个麻将高手，在单位同事之间打麻将一般不喊我，只有三缺一了才喊我，高处不胜寒啊！十多年前，我还做财计股长的时候，有次发福利，打电话给几位退二线的老领导请他们来领福利，刚好有几位都在李书记家打麻将，叫我把福利送过去。我到了李书记家，刚好他的牌种子全部输完。李书记见了我说，大茶壶替我打两把。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脱口就说，跟他们打还要两把么?一把头。我坐上牌桌，三摸两摸就架牌了，两圈后来了个电话，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摸牌，手一趟像呢，我对电话里说，忙着呢，等5分钟后再打过来。我把自摸的五万往桌上一放，把所有牌摊开给他们看，他们一个个都傻了。什么牌？手上四个北风，四个2并，一对8并，三个五万，架五万，双双双七对三架一，一架自摸90番。一把头替李书记赢了近四套种子。李书记高兴，晚上拿出十五年前的五粮液犒劳我。

　　第三个讲一下我对麻将的看法。我语重心长地对你们说，麻将这东西偶尔玩玩可以，千万别当饭吃。我只跟家人、同事、同学、朋友玩玩，其余一概不玩。你要说打麻将不来钱，壳死我我也不玩。打麻将不来钱如同嚼蜡，索然无味。就要弄点小刺激，才趣味万分。但要有个度，自已要能承受得了，千万别像我，偷偷摸摸地攒了个私房钱去打麻将，活受罪。

　　再说最后一句话，小赌怡情，大赌伤神，豪赌要命。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