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门前有条小河，宽不盈丈，从西流来，直角转弯经门前北去，再90℃折而东往，目之所及只百余米长而已。她就这样七拐八弯，蛇行蚪折，顺地势流淌10余华里，最后东出市镇直下百里以外的湖泊。她如同一条白色的飘带蜿蜒缠绕，为小城增添了无限生机。 莫看河小，据史料记载，当年隋炀帝开凿了邗沟南下扬州观琼花，大队龙舟就由此过往，可谓盛况空前。那时名叫邗沟，不过河宽有20余丈，绝不是今日如此的窄狭。南宋时易名宋泾河。这条河自汉魏，至隋唐。接宋元，达明清，再当今，已流淌了一千三百余年，成了现古城宝应的城市河。 我家就世代居住在这条河的岸边。我就是喝这条河中甘甜的河水长大的。 河水终年经流不息，虽无湍激，但夜静更深时也能闻其哗哗之声。因为有明净的水，所以两岸似在常年水汽的浸润之中，空气而那么的柔和，那么的湿润，那么的氤氲。特别是暮春和夏日的早晨，带露的空气新鲜得都能摸出水来。深秋初冬那薄雾贴着水面飘荡，似轻纱淡云般漫逸。低处迷蒙绰约，高处明晰光亮，那空灵之感如人间仙居。河上有小桥，名曰“文化桥”，把小河两岸的人家紧紧连在了一起。“文化桥”三个字是用方砖刻成的阴体颜字，粗壮，豪放，浑厚，遒劲，牢牢地嵌在桥的南侧。夹岸那一路高大的榆树、浓密的垂柳，把河水映得碧绿碧绿。天还未亮，黄鹂婉转、动人、醉心如歌的鸣叫，真让你从骨子里觉得魂愉神悦，于是你的美梦也随之变得斑斓起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树上离巢的喜鹊会飞到你家的屋脊上喳喳地给你送来开心的喜讯。老人见了总说，“喜鹊叫，贵客到……”这儿真是如诗如画的小桥流水人家。 水，千年流淌的河水，她不仅美了这儿的环境，更美了这儿人的生活。奶奶常说，这儿的水养人哩！是的，这儿的水真的养人。 清晨，家家户户会忙着提水注满院子里的大水缸。到十点钟前后河边的石码头就成了一天最繁忙最热闹的时刻，大姑娘、小媳妇、婶婶、阿姨一个个来到码头上淘米、洗菜、汰衣服，人多了还得等着。实在等不极了，那些大个臂长的干脆蹲到桥沿伸手到河里去洗汰。“你家今儿吃什么？”大姑娘洗着荷藕问。“都在篮子里哩，煮鱼呵！”小媳妇脆生生地回答……这时洗汰声、说笑声、拍水声便成了河边的交响乐。那清清的河水，打着旋儿似微笑一般应和着人们。 吃过午饭到河边洗碗往往是女孩子的事情。你看她们拐着一篮脏碗来到河码头上，碗才下到水中，那难以计数的鱼儿就围到了碗边，小的寸许，大的如手，小虾往往也夹杂其中。它们争着吃落水的残羹。女孩嗔道调皮鬼，又随手用水一冲，鱼儿马上便了无踪影，不过转眼又会游了过来。女孩如果手快舀起一碗，那么碗中会有蹦跳的三五尾小鱼那是常事。“哈哈，这下你跑不了了。”女孩笑着会将小鱼重新倒回水中。 河中除了鱼虾还有田螺、螃蟹、甲鱼、长鱼（黄鳝）…… 摸田螺可是男孩子的拿手好戏。田螺喜欢叮在河桩上及桥肚里的沿水边，一个挨一个，挤挤靠靠，春天天气一转暖，特别是清明前后，我会和一两个伙伴脱掉鞋子到河里，一个河桩一个河桩地摸，不用多久便可摸上一小桶，拎回家去放在清水中，让其吐掉泥浆污物。到了晚上待母亲煮熟后，我立即吱溜吱溜津津有味地大吃起来。 抓长鱼那是大人们的本事了。石码上有两个汤圆大小的圆洞，圆洞的下端沉入水中。不知为什么两个圆洞常常会有长鱼的头窜上来，冒出两三寸，睁着一对眼睛。孩子们见了争着去抓，可一到那儿长鱼就缩了回去，即使有手快的，由于长鱼身子太滑，也无法得手。只有那些大人有手劲且动作极为敏捷往往能崭获一两条。夏天水大盈河的时候，能有七八条长鱼的头从桥面的空洞中窜出，成一排如站队一般。孩子们哄叫着，长鱼就会缩回去，不过三五分钟它会又上来，这时便是大人们比功夫的时候了。 至于螃蟹、甲鱼爬上岸误入住户的院中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小河还是孩子们取乐的好地方。 夏天的午后，那炎热实在让人憋不住了。小河成了孩子们的天然游泳池，光屁股的男孩一个个直往河里跳，和鱼儿一起快乐地自由自在地游起来，什么打水仗，藏猛猛，随其尽兴。这时大人们是不过问的。因为河中央水深至多齐胸，决不会有什么意外。 元宵节的时候，沿河人家有在水中放淌荷花灯的习惯。大人先前做好如荷花形状的小红灯，中间可用小蜡烛点燃，晚上让孩子放到河中，一排排，好几家连放，往往有数十盏之多，顺流而下，浩浩荡荡。此时天上的月光，水中的灯光，相映交辉，如诗如画，别有一番情趣。 孩子们在河边读书那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时这儿异常避静、干净，无任何车马喧闹，早起或傍晚的桥头、树下、河畔每每见到勤奋孩子念书的身影，那朗朗的书声似随着河水流淌，往往盈得大人的伫足和赞叹。因读书从这儿走出小城落户京城乃至国外的也不鲜见。 啊！数十年过去了，往事如烟，家门前的小河带给我的快乐，留给我的美好回忆总是深深地藏在梦中。 □ 范学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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