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一宿庵位于县城南门外罗巷口之南,其得名由来,据《江苏文史资料》编辑部出版发行的《扬州宗教》:“原名松圆兰若。清乾隆年间,高宗乾隆皇帝南巡路过宝应,曾在此庵住过一宿。此后,该庵住持石吼,便将松圆庵改名为‘一宿庵’。”此显为附会之说,因为康熙二十九年乔莱编纂的《宝应县志》已然记载:“一宿庵,在南门外,明隆庆五年建,愿田卞家湾八十亩、槐楼涧一顷八十亩、附郭八十亩。”前人之名怎么会得自后代呢! 一宿庵又称松圆庵,此说出自道光二十一年《重修宝应县志》,原文为:“一宿庵,即松园庵,在南门外,明隆庆五年建。”文下自注曰:“国朝朱赛《松圆兰若》诗:‘匏叶山庄绣佛前,匏翁常对石公禅;生天成佛今何处,春草黄杨记闰年。’‘窗前遗像壁间诗,二老风流俨在兹;一盏秋灯两行泪,西堂蟋蟀夜凉时。’‘天童飞锡渺天南,钟板销沉一宿庵;剩有苦瓜公案在,十年重与后人参。’”似乎在说明“一宿庵即松圆庵”的说法来自朱赛。 朱赛,字祈年,号南楼,生卒年不详,约与乔莱之孙乔亿(1702~1788)同时。他出自宝应界陶朱氏,祖父为康熙三十六年进士朱扆。扬州市图书馆所藏其《佛影屠苏诗集》,收有这三首诗,题作“松圆兰若拜石公遗像,壁间有先大父《秋日一宿庵石公招食苦瓜》诗手迹,拜读之下,泫然有作,兼示石公弟子贡上人”。在第三首之末,自注曰:“庵在吾邑南门外,兴化陆西星先生题,取‘浮图不三宿桑下’之义。石公浙人,住静于此,大父罢官后往来最契。戊申春,雪鸿大师讽大吏迎公,遣主天童,公遂去,然非其志也,旋示寂。” 朱赛见到的“一宿庵”庵名,乃陆西星所题。陆西星,字长庚,号潜虚子,又号方壶外史,明扬州兴化县人,生于明正德十五年(1520),卒于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一说卒于万历三十四年(1606),是道教内丹派东派的创始人。据孙楷第、张政烺、谭正璧、柳存仁诸先生论证,《封神演义》即为陆西星所作。隆庆五年(1571)陆西星52岁,说明一宿庵创建时即为此名,并无改名一说。 值得注意的是,“一宿庵”又作“一粟庵”,康熙五十四年(1715)秋,朱扆为住持石公的诗集作序,文中即称“一粟”。石公即石吼元彻禅师,为禅宗南岳下三十四世临济宗木陈道忞的再传弟子,释达珍(1731~1790)编《正源略集》记载:“天童石吼彻禅师,越州山阴童氏子,博士弟子员。依兜率院子贤和尚薙染,造真州五台静观律师圆具,参灵远应,亲炙十有二年,遂传衣宝应一宿。年七十二,值文觉禅师坚请,主席天童。……。乾隆戊午五月二十七日示寂,世寿七十七,僧腊五十二。《语录》五卷,行世。塔于天童之阳。”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新修天童寺志》亦有相同记载,在“历代住持题名”表中列为临济三十三世,住持年代为清雍正十一年至乾隆三年(1733~1738)。 天童寺位于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东乡的太白山麓,为我国“五大丛林”之一,号称“东南佛国”。石吼禅师能住持该寺,固然有其系临济正宗法嗣的缘故,亦与当时雍正皇帝的宠僧文觉禅师雪鸿元信的鼎力推荐有关。据王钟翰先生考证,雍正年间的“阿、塞、年、隆诸大狱,皆由文觉禅师主谋”,而乾隆即位后“严饬僧人,皆放还山;独令文觉徒步南行,且年逾七十矣”。雍正十一年文觉禅师70大寿时,曾奉命往南朝山,仪卫尊严等王公,所过地方官员膜拜如弟子。文觉与石吼都是道忞门下“元”字辈,应该就是这次南行促成了石吼禅师“主席天童”。由于文觉在乾隆甫即位便受到打压,故乾隆年间的朱赛称“主席天童”不是石吼本人的愿望也是人之常情,惟戊申年为雍正六年,恐怕这是石吼离开宝应的时间,而非任天童寺住持的时间。 在石吼禅师住持前,一宿庵似无法嗣传承,这在朱扆作的诗序中便有所反映:“一粟滨大河,近驲馆,纷与杂并,而护法者且无专主,居者难之。自石公来而规橅一变,盖其居之以静,持之以恭,有道气象,人莫不爱而敬之。”而在石吼禅师住持后,则成为禅宗临济正脉。据《正源略集》,继石吼禅师住持一宿的依次为默庵成言、峄岫佛旭、霈沧祖霖,他们是石吼禅师的弟子和再传、三传弟子。祖霖禅师俗姓汤,是宝应县城人,他曾在“请佛上座小参”时说:“即此是佛错,即此非佛错。一粟,只得将错就错。何以故?本来无位次,今日强安排。”从祖霖禅师的话来看,“一粟”应当是一宿庵庵名的别传。 其实朱赛并未将一宿庵叫作松圆庵。“松圆兰若”是指松园里僧人修行的房屋,“圆”字当为“园”字之讹,《正源略集》记载佛旭禅师逝后就“塔于本邑之松园”,这里是石吼禅师的另一位弟子、默庵成言的师兄弟、佛旭禅师的师叔释贡植成楷、也就是朱赛诗题中的贡上人曾经闭关的所在。成楷禅师、佛旭禅师都是朱赛化外之交,《佛影屠苏诗集》中有写给他们的诗作,其中有一首诗题就是“端上人结茅松原,闭关三载,今夏数以书见邀。忽风雨大作,又不果往,作此报之”。“端上人”也是成楷禅师的尊称,知“松圆兰若”即其于松原闭关之草茅的雅称,其所在地乃称为松园。可见“松园庵”似为一宿庵之俗称,非由松园庵改名为“一宿庵”也。成楷禅师后来住持仪征资福寺,与其师石吼一样,他也是一位诗人,朱彬编的《白田风雅》收有他们的诗作。 考察民国《宝应县志》关于一宿庵和石吼禅师的记载,颇能予人以启示: “一宿庵,即松园庵,在南门外。明隆庆五年建,国师名石吼出其中。愿田卞家湾八十亩、槐楼涧一顷八十亩、附郭八十亩。清道光年间,僧雨南设钟板。宣统三年,僧天泉请藏经,改敕建。” “僧元彻,字石吼,浙江山阴人。住宝应南门外松圆兰若,兴化陆西星先生取‘浮屠不三宿桑下’义,改题曰‘一宿庵’。元彻住锡时,适诸暨令朱公扆罢官归,交最契。雍正戊申,僧雪鸿讽大吏,延主天童法席,非其志也。旋示寂。能诗,刊有《未筛集》二卷,《语录》入大藏。” 将这两条记载与本文收集的资料相对照,其讹误之处及致误原因显而易见,读史可不慎哉!石吼禅师的宗教地位,无须借助国师的名头来证明,宝应一宿庵自身便有极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没有皇帝来住过一宿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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