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龟鳖属野生水陆两栖动物，内河湖泊均能见之。宝应素有金湖银荡之称，出产自然丰盛。我生长在水乡，又得工作之便，常走乡串村，对龟鳖自是了解不少。 鳖，又称甲鱼、团鱼、鼋，宝应城乡大都称甲鱼。不知从何时起，鳖，这位水族“丑星”竟变得身价百倍，令工薪阶层望而却步。不免想起儿时，鳖与鱼差不多价钱时，没将它列入“菜谱”，大吃特吃一番，实是一桩憾事。 “无酒不成席”是中国食文化的“公理”，“无鳖不成贵席”则算是宝应的待客之道。若于菊香鳖肥之际，有贵宾至，压轴的菜非鳖莫属。酒过数巡，面赤耳热，席间客称酒当止矣。倏地，一只卧于细瓷白盘中的清蒸马蹄全鳖，出现在桌上，那墨绿色的壳浮在浓白似乳的汤中，若隐若现，壳的四周铺以竹笋、蛋皮、木耳、鹌鹑蛋等配料，黄、绿、白、黑，如画似景。筷子轻轻一捅，鳖便左右上下摆浮不定，似在游弋一般。这时，主人用筷子将壳挑开，连同“裙边”一起挟给最尊贵的客人。于是乎，酒“官司”复又开始，酒宴推至最高潮。 作清炖用的鳖，杀法很有些讲究。杀鳖人须一手擒住鳖头，使其不能曲颈勾首，从后趾与底板之处用刀划开一条口子，扯出内脏，清洗蒸煮，方可保持首尾不缺。这是“技术”活，寻常百姓断是做不来的。记得小时候，偶见家人杀鳖，先用一只筷子让鳖咬住，然后单脚踩住背壳，拉出头，口中念念有词，甲鱼甲鱼你莫怪，他不卖我不宰……意在推卸杀生的责任。说完，即行宰杀。这样杀出的鳖只能红烧或煨汤。红烧一般配以粉皮，因而，宝应人有一说，甲鱼烩粉皮——滑（头）遇滑（头）。 食鳖最好的季节是重阳过后，直至来年的阳春三月。入冬数九如能坚持吃鳖，则有祛病强身功能。如今，这话只能说说而已。菜花盛开的时节，鳖经过冬眠摄食后，养得膘肥体壮，此时的鳖称为“菜花鳖”，食之鲜美无比。待到苋菜上市，那时的鳖称为“苋菜鳖”，宝应人是不吃的。不过，近年好像倒没有这样的清规戒律了，价格也不似以前那么猛跌。 鳖，食之鲜美，捕之有趣。捉野生鳖的法子不外钩张，叉飞，或在鳖常出没的地方，于黄昏时分，挖几只下大上小的深坑，放入浸过麻油的猪肝。夜间出来觅食的鳖，嗅到香味，便会栽入坑内，不得出，真是“瓮中捉鳖”。 人工养殖的鳖的捉法又是一番景象。前年去全国最大的特种水产养殖基地——宝应长沟乡采访，有幸目睹过一次。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渡过运河，船儿划破似镜的水面，顺着中港河向西驶去，一路饱览水乡风光。约莫一顿饭工夫，到了目的地，放眼望去，一方方齐整划一的池塘铺向远方，水天一色，群燕掠过水面，溅起朵朵水花。不远处，一群人聚在一方约半亩地被抽干水的塘边，跟踪跃跃欲试，昔日静谧的鳖池喧闹起来。池底，只能看见一片水草倒伏至淤泥之中。场工们身着半截皮裤，排成一字形，用脚慢慢地向前探着，时不时的弯腰从脚下掏出一只看不清首尾的泥鳖，蓦地，那受惊的鳖挣扎着勾过头来，张牙舞爪，却早被他们迅速地放入口袋里。时间不长，捉了一百多只，只只肥壮，每只在半公斤上下。看了半天，不得其中奥妙，便前去请教正在“卸妆”的场工，方知，那深潜于泥中的鳖，总会留下小洞眼、气泡一类的“蛛丝马迹”，直捣“老巢”，捉起来自是容易了。 鳖的形象是凶残的，然它的同族兄弟龟，却给人以温文、胆怯的印象。龟有“活化石”之称，大约在2亿多年前，地球上就有它的踪迹了。龟的种类很多，有普通龟、皇后龟、金钱龟等等。皇后龟培植而成的绿毛龟，是极其珍贵的观赏之物，置于盛有清水的玻璃器皿中，静似仙球，动若翡翠，令人赏心悦目。金钱龟有满载金钱而归的寓意。据说，侨胞、港澳台胞省亲归去，总要想方设法捎上两只。龟是贵的谐音，在宝应，有这么一说，被龟咬了手的小孩，日后定会大富大贵。可在我的记忆里，被鳖咬过的倒是有那么几个，至于龟咬人，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也没有听说，业已发迹的人中，有哪一个被龟咬过手。 逢龟鳖上市旺季，市场上总是“鳖贵龟贱”。我有个亲戚，前些年买只龟回来，吃完卖壳，所得的钱竟与买龟差不离。其实，“缩头龟”混身是宝，价值远在“王八”之上。论营养，龟的氨基酸、微量元素含量均高于鳖。龟的更大价值在于它的药用。龟板可作止血剂，是治疗吐血、咯血、尿血的良方，龟板还可制成龟板膏，是高级滋补品，有滋阴潜阳、益肾健骨之功效；龟掌有润肺、明目的功能；龟蛋夏日食用可防暑、滋阴；龟的头、肝、胆、胃均可入药。 纵是龟有这么多好处，可“声誉”不佳这一条便够它受的。寻常百姓的饭桌上没有它的一席之地，待客就更不让它“出面”了，这倒也免了宰杀之灾。历史上，龟曾显赫一时。《礼记》说：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数千年来，人们视为“吉祥”，大雅之堂常见有之。麟凤龙是图腾之物，只有龟的形象是实有的，可见能跻身神的龟的不凡。殷商时期，龟是人们“占卜”的用具，神圣无比。那时刻在龟板上的卜辞（甲骨文），成为现代学者研究历史的依据，这是龟对文化流传的贡献。龟又是长寿富贵的免征，汉代，丞相、列侯、将军所用的官印印纽一律作龟形。武帝时，钱币上铸有龟图案。唐代，五品以上官员佩带“龟袋”，袋有金、银、铜之分，以金龟袋为最。李商隐有诗云：“无端嫁得金龟婿”。古人也常以龟来取名，唐宫廷乐师李龟年、诗人陆龟蒙、李灵龟、王龟等；文人雅士亦喜欢以龟为号，陆游称龟堂病叟，元人谢应芳称龟巢老人。龟在国外也很受宠，泰国有龟庙、龟放生池；印弟安人视龟为神；日本以龟为贵，以龟取名。然而物极必反，元代后，龟的名声一落千丈，变得丑陋不堪。传说当时有一种蛇龟，背部隆起一条似蛇的硬壳，乍一看，好像是龟蛇交配，于是，有了“雌龟偷蛇”一说。《辍耕录》云：宅眷皆为撑目兔，舍人总作缩头龟。侮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打这以后，人们断是不以龟为名了。 凡事总有例外。现代的宝应有个叫毕善龟的人，不是想复古，纯属“龟”迷心窍。他原名叫毕文彩，火红的年代里，他暗地里摸索起特种水产养殖，历经千辛万苦，竟有了些名堂，他搞的“乌龟人工养殖和养成技术”课题，鉴定专家说，在国内处于领先水平。早便听说此人，一直想采访他。几番联系，却是他去深圳、南京等地大学授课的消息。一个细雨绵绵的春天早晨，终将他堵在家中。细细打量，不免有些失望。这满脸皱纹、身躯瘦小的形象与我主观“臆造的那个毕善龟，相去甚远。那日不巧，正赶上他的培训班学员报到。宽敞的堂屋里，满是南腔北调的人。他们借助“家乡普通话”和手势起劲地扯着“龟鳖经”。有个学员说，毕老师神啦！那次他们养殖场的龟鳖犯了怪病，成批的死。外出请了不少专家来治，愣是没有效。后来，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找到毕老师这位“土专家”，毕老师听了症状，开个药方说，我不必去了。将信将疑的回去，还真的治好了。 从毕善龟那儿了解到许多龟鳖知识，时近中午，冒着霏霏细雨，他领我参观他的龟鳖繁殖场。猛然间，我想到不知什么资料上的一句话：在未来50年里，世界物种有四分之一濒临灭绝，其中便有龟鳖。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如珠的雨点砸在水面上，激起似龟鳖雏般大小的水泡。我分明看到，无数的龟鳖从这儿爬出池子，爬向远方…… □ 范敬波 |
1、本站稿件来源未注明或注明为“宝应生活网”“网友投稿”及“本站”的所有文字及图片，版权均属于本站与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或本站获得相关授权，非商业转载，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作者、来源及链接”，谢谢合作。
2、本站转载自其他媒体的文字及图片，仅出于传递信息之目的，不代表本站官方声音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如果您不希望您的作品在本站发布，或有侵权之处，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将及时进行删除屏蔽处理。
3、欢迎您通过我们的官方QQ1160085805、邮件1@ibaoyin.com或关注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宝应生活网”、微博@宝应生活网，与我们就相关合作事宜、意见反馈，以及文章版权声明或侵删进行交流。［投稿邮箱/tougao@ibaoyin.com］［本文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