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父亲在生产队 要打晚工 夜深归来 带回白米饭、菜汤 拉起睡得不醒不素的姐姐和我 一阵狼吞虎咽后 倒头又睡 清晨醒来 张口便问 “yaya昨夜的米饭呢” 十 有一次半夜里 父亲从河西柴滩回来 我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 从大人们的一声半声里 我听出了惊恐的气息 原来，父亲和一帮人正割着芦柴 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他们在撤退的路上 有一道青色的闪电 死死的追赶着 好像被击中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我现在还记得 父亲说这话时的惊魂未定 十一 从县人医出来 父亲问我想吃啥 我虚弱地不想回答 眼睛却盯着路边货架上的面包 父亲拿起一块 送到嘴边闻了闻 老板的吆喝声里，留下 父亲一脸愁容与尴尬 走出老远，风里还打过来一拳 “你这人不买就拿东西 也不知道手脏不脏” 十二 旧时光 好比旧池塘 一些水草 自由生长 长腿蜘蛛 在水面滑翔 风送来新鲜或枯萎的消息 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我童年的那点心思 分明在城市摇晃 想弄出点声响 但愿，那是灵魂行走于水上 别了，我童年的水塘 何谓诗？千人千面，乐山乐山，你爱喝咖啡，我偏爱喝茶，你欣赏歌手声嘶力竭，我痴迷梅兰芳千娇百媚，就是一想到他是个男儿身，心里一直有些别扭。到张国荣百变裙装尚可忍受，而当李玉刚眼波流转兰花指微翘时，我只想砸电视机，世道不正，出此妖孽，招惹得荧屏一片伪娘嗲声。 但无论怎样，诗之所以为诗，而一直没有被其他文体招安、兼并，必有其特立独行之处。他当是小李飞刀，而非郭靖；是黄蓉而非傻姑；是林黛玉而非王熙凤；是天上的二分明月，而非泰山东村那条画家调色板似的臭水沟；是县行政中心内的水渠婉转草木清芬，而非火柴盒似的县文广新局两座新楼，直上直下呆着个面孔，相看两生厌，唯有此二楼；是一字一句别出心机余味袅枭，而非严肃晚会上的大义凛然、口号声声。 明月兄的这首诗，我读之再三，喜之不胜，字字句句勾起湖底的幽蓝，旧时明月，满地相思，道我所想，更道我所不能。想从中选出一两句代表性的句子，难，因为全是一样的俏丽，一般的深情动人，就随手摘几句吧： 一丛苦艾，发出微弱的光 …… 槐花开了 槐花在枝头荡着秋千 一咕嘟一咕嘟的白灯笼 点亮熟悉的甜味 我只想提着它 在村子里走一走 …… 旧时光 好比旧池塘 一些水草 自由生长 长腿蜘蛛 在水面滑翔 风送来新鲜或枯萎的消息 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我童年的那点心思 分明在城市摇晃 想弄出点声响 但愿，那是灵魂行走于水上 别了，我童年的水塘 …… 象大饿三天的人见到满汉全席，象刘姥姥初进大观园，象明月兄初进春香楼，老鸨一声招呼“姑娘们出来见客”，然后，眼就花了。 那就象猪八戒兄一样，“让我一家一家吃将来”吧。 三 可是，明月兄绝不止是这两面：一面白描胜水，刻意求淡，如素面朝天之村姑，一面浓情蜜意，字字珠矶，腰带当风，如稍施粉黛清秀蕴藉的小家碧玉。他偏要呈现给我们另一面，那是他性格多面体中，狂野、试验性的背面，隐秘、含蓄，不求人知。这就是第三首诗《定义：人之初或童年》给我的惊讶。 定义：人之初或童年 是青山隐隐 是河水亲 是成人眼中的醉 是吝啬的仇家 是三分钟的江湖，与雪 是藏，不是弓 是变形的光线 是白马，照着影子 明月夜，短松岗 升起哒哒的画面 是春风一度，是洛城 是新韭是流莺 是窃窃私语亦是寒塘，泛着泡 把一百种修辞，沉入水底 是两只眼，无一池秋水 是一别经年 接下去鼾声如雷 谁也不知道，或不想知道 生与死正悄悄打结 我明白明月兄在表达一种情绪，如这一段： 是春风一度，是洛城 是新韭是流莺 是窃窃私语亦是寒塘，泛着泡 把一百种修辞，沉入水底 这段诗中唐诗中的意象比比皆是，李白的：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洛城隐喻故园也。老杜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史湘云的“寒塘渡鹤影”。 明月兄说“把一百种修辞，沉入水底”，窍以为这是他要明白无畅地诉说胸怀。我乐意见此。 诗无达诂，我不强作解人。我也不隐瞒自个的观点，个人偏爱第二首《旧时光》。诗歌从大兴到现在渐次消沉，过于散文化，如第一首，或过于晦涩难解，如第三首，不无罪过。曾记何时我也曾是诗歌的狂热拥趸，可当我发现她仗着她的美丽，天天翘起兰花指，喝咖啡吃什么香草拿铁时，便毅然自宫。 我这么胡说调侃，明月兄不会介意的，生活太闷了，你如果看到这里能不绷着脸笑一下，足够了。 如果偏有人不以为然摔门而云，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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