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鼎成 在夏夜的纳凉的场头，在冬日取暖的炉旁，在雾气蒸腾的浴室，在亲朋相聚的厅堂，在筵前席间，在茶余饭后……在凡是有人群汇集的地方，总会有善歌者出头露面，自告奋勇地弄上两段，或是四言八句，来撩拨在座各位的兴致。他们所唱，有的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有的则是“横笛无腔信口吹”，凑凑热闹而已。所唱之词，虽然全是俚言俗语，土得掉渣，却能依韵合辙，妙趣横生，到嘴到肚，直透心窝。听者都很入神，有的口中默念，有的扣掌击节，有的像转动音响的旋纽，逐渐放大嗓门帮腔。常常在不经意间唱出一条声来。亦如央视《同一首歌》中的歌星和追星的“发烧友”们。这样的场面，城镇乡村随处可见，构成宝应所特有的一道十分别致的文化景观。装点这道风景的是，人人看不到，而个个都能感觉得到的地方土特产——宝应民间歌谣。 射阳湖水波连波，一朵浪花一首歌。 我们宝应西有湖，东有荡，大运河贯通南北，素有水乡泽国之称。像境内湖荡河渠的多姿多彩多弯多折一样，宝应的民间歌谣不但多得出奇，而且好得出众。这些凝聚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字字句句都是他们心血和汗珠在闪光的民间歌谣，岂一个多字了得，一个好字得了！请看： 淌水沟，淌水沟，十年九不收。 收一收，不够吃到秋。 土脚叠起门，连锅一担到常州。 这不正是旧社会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吗？学者们说，歌谣是人民口语的精华。不过寥寥几句，就记录下那一段悲惨的历史。 先选扶犁梢的，后选拿瓦刀的， 再选拎皮包的，又选跑供销的， 选过来，选过去，还是选学历高的。 农村少女的择偶观，随着时代的前进而转变，从这首《选对象》中可见其变化轨迹，那就是全社会对知识、对人才的逐步承认和尊重。由此也不难看出，歌谣在迅速反映现实生活方面所具的优势。特别是纵论天下、针贬时弊等方面，往往三言两语而能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世态民意人心尽显其中。于是，人们会感叹作歌者的机敏和急智，不由得不说这是一道轻便快捷的“精神快餐”。 宝应民间歌谣，不仅有劳动歌、时政歌、历史歌、情歌，还有生活歌、仪式歌、儿歌和多侧面揭示社会各个角落的杂歌。其中以表现人们劳动生活中美好爱情为主题的情歌最为丰富，脍炙人口的精美之作更是层出不穷。请看： 姐在房中绣兜兜，绣个兜兜送情哥。 上绣金龙盘玉柱，下绣狮子盘绣球。 好哥哥，送把哥哥兜心口。 姐在房中绣兜兜，绣个兜兜送情哥。 你今要兜兜到底，莫要兜兜又丢失。 好哥哥，兜兜丢丢没理由。 这首车水号子（又称锣鼓车）《绣兜兜》，1956年，农民歌手郑诚敲着小锣小鼓，由宝应唱到扬州、唱到南京、唱到北京，参加全国第二届民间音乐舞蹈会演，最后一直唱进了中南海怀仁堂。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郑诚演唱的录音。后来著名歌唱家雪飞演唱的此曲又被灌成唱片，流传海内外。宝应也作为民间歌谣之乡而扬名天下。于是，各地采风者纷至沓来，录音有之，记谱有之，记词有之，来来往往，应接不暇。1958年，中央文化部干脆把一批艺术家下放到这里，让他们直接到民间歌谣之乡深入生活。著名作曲家刘炽等人不虚此行，写出了《格冬代》等一批宝贵的声乐作品。当时遍地饥荒的艰难生活，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多少伤感，而贫瘠土地提供的丰富艺术营养，使他把歌谣之乡的宝应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 1986年，宝应县文教局成立民间文学集成领导小组，我有幸担任歌谣卷主编。肩负光荣使命，不敢懈怠，历时一年半，我们跑遍全县的乡镇和许多村组，几乎会见了所有的民歌手。在文化站长们的大力帮助下，采录了30万字，近４千首民间歌谣，从中遴选出200多首，编辑成《宝应县民间文字集成歌谣卷》。其中入选扬州市卷62篇计80首，入选江苏省卷（即国家卷）20首，从数量到质量，均在当时扬州所辖各市县中遥遥领先。作为民间歌谣之乡的宝应，又一次声名远播。 进入新世纪的宝应民间歌谣，由于改革开放的推动和时代精神的注入，正以更为丰富的内容与不断创新的样式，出现在一次次群众文艺调演中，活跃在一回回荷藕节文艺晚会上，流传在一个个城乡百姓口碑里。我们的《格冬代》将会伴着一株株栽植的秧苗种下绿色的希望，唱着《绣兜兜》的年青一代，真挚的爱情必定是更加火热，更加淳朴、更富有诗情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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