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年前，我曾短暂地羁留于宝应的安丰古镇。小镇的街市是沿河而立的，既似江南小镇的柔美，飘逸，又有北方集市的雄浑、豪放。小镇最出名的不是风景，而是比纸片还薄的豆制品百页和那条豆腐、百页一条街。 从小镇车站向东，是一条短小狭窄的小巷，巷里有一家炸豆腐的小店。那几日，每到黄昏我都和友人杨兄漫步在街心河的两边散心、聊天。一日我俩行至那条小巷，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忙问杨兄：“你可知道这是何味，如此难闻，如臭鱼曝晒似的。”他听了嘁嘁地笑了起来：“此乃臭干也。” “臭干?你吃过吗?”“没有，但这儿的的人都爱吃呢。”我有点惊异，如此怪味居然还有人青睐，安丰人真有点不可思议。可这时杨兄偏偏建议去看一看。出于好奇心，我便随他踱进这家小店。 店面不大，光线黯淡。店里有不少人在细品慢尝着臭干。内有一老者，满头银发，面前的一只不大的盘子里放着几块臭干，另一盘子里则倒人了少许香醋。老者左手捏着一只二两五的小瓶白酒，右手持一双筷子将一块臭干在醋盘里蘸了又蘸方送至嘴角轻咬一口，细细地品嚼了半天， 然后美美地呷上口酒。老者的神态似陶然欲醉，在这昏暗中如同一幅古朴的油画。我和杨兄看得忘神。莫非这臭干真是什么珍馐美肴？经不住这奇异的诱惑，我们挑张空桌子坐下，要了两碟，心想，万一味同嚼蜡或苦臭难咽就吐掉算了。掌勺的老师傅见我们犹犹疑疑，笑了笑，要我们等一会儿，原来炸好的全卖完了。 只见老师傅将暗灰色的臭干从盆中捞起，一块一块地放入滚开的油锅中，刹时间油锅中炸开了一层油沫，一股难闻的怪味随着油烟而四散到周围的夜空中，飘得很远，很远。不一会儿，臭干就由暗灰变成了绛红色。出锅后我和杨兄对着盘内端详良久，迟迟不敢下箸。末了，鼓足勇气，也学着那位老者的样子蘸蘸醋，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点，闭上眼一尝，只觉那股怪味扑鼻而来，继而从油炸的皮层里冲出一股幽幽的香味。 这是一种奇异的怪香，很醇，很持久，脆酥的外皮咀嚼在嘴中，但觉余香满口，齿颊留芳。 看来这臭干果然是闻着臭吃着香啊，站在一旁的老师傅，见我俩吃得有滋有味，露出满足的笑。可一旦吃出滋味，盘中那几只干子也就三下五除二，很快吃光了。我们意犹未尽，又各要了一盘。待我俩吃完这两盘臭干，竟然发现那炸臭干的油烟一点也不臭了。 离开了那爿小店，走上了回旅馆的路途，这时小镇已是华灯初上，几处商场、公司的建筑上还闪耀着五颜六色的节日彩灯，散发着现代文明和商业气息的光芒，逼得那些古老的街肆和一些传统小店躲进了黑暗的角落。乡镇工业的崛起使小镇的闹市区变成了微型的都市，但在这静谧、温馨的古镇里却有着都市难以见到的纯朴乡风和饮居习惯。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幽幽的、飘浮不定的小镇空气，居然发现，此时在这地处里下河腹部的小镇里，似乎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了缕缕淡淡的像炸臭干一样奇异的香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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