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不大,去年的效益不错,老板没舍得发红包,信誓旦旦地表示,来年开春让兄弟姐妹们去旅游。老板说其实挣的真不多,都是忙的好看,你们不当家不晓得我这个做主的难啊。十几个同事就笑开来,老板的话能信,猪都会上树的。 周全却是信的。他想老板根本没必要撒谎哭穷,赚多赚少都是他自己的,旁人又不能去抢。 老板一向提倡在公司喊响家文化,让大家称呼他大哥,除了周全,其他人还是老板长老板短的叫着。有时候老板在老板桌上奋笔疾书,周全轻手轻脚的进来,一声大哥,喊得老板一愣一愣的。有客户谈事,周全进来请示打卡机坏了,要不要换个好些的。他一转身,客户就问老板,你亲弟弟呀?像。老板呵呵笑起来,客户走后翻出面小圆镜左看又看,也看不出哪里像了。 周全是第一批出来旅游的,后面的一批是去连云港,周全哪里也没去过,他觉得花果山上的猴子有什么看头,还是应该去一下北京,我们伟大的首都啊。小学的时候周全就会在厕所的挡板上写下,不到长城非好汉,谁再打我王八蛋。就去长城,当一回好汉。 公司的几个人上了旅行社的大巴,是拼团,还有几对老干部模样的,几个唧唧喳喳的年轻的姑娘,打扮时尚,花一样在车上盛开着,听得出来好像是外地口音。 来回5天,眼一眨就过去了,周全感觉是参加了一场突击战。在小招待所里的木板床上睡着了,还梦到自己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受了伤,但是两条腿都好好的,一秒不敢停地狂奔。逛故宫,看升旗,爬长城,数数三天里连滚带爬玩了十一个景点,现在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 周全还有个收获,一直被同事们挂在嘴上说。同事们说他交上桃花运啦。下班后人都走光了,周全拿出夹在员工手册盒里的照片,一张一张有滋有味地看。 其中一张是在长城上照的,周全看上去害羞拘谨,一点儿没有好汉的气势,倒是紧挨着他肩头的女子,笑得阳光灿烂,奔放的热情,仿佛就要从照片上挥洒出来。 不错,她就是刚上车时,看到的那一群活雀子中的一只,尽管化了妆,还是可以想象出,她卸了妆依然很漂亮。这一沓照片好多张,都是她抢着付了钱,周全一个人留影的也是她付的,周全当晚就算出来,加上一些小纪念品,她已经为他花了大几百块了。 那一路来去的几天里,傻子都看得出她对周全的好感,虽说比周全小好些岁,但是看上去她是见过世面的姑娘,成熟大方,走到哪里都不怯场,不时地照应了周全,也不在意旁人的笑话。倒是周全老是感到不自在,好像无数的麦芒漏进了裤筒里,痒的要命,又不能去挠。 周全自己恍惚起来,反复地琢磨,自己哪一点让她看中了呢?看来我还是有些魅力的嘛。可是为什么眼望着要三十岁了,老婆还不晓得在哪个家里头养着,相过5回亲,让人来气的竟然全是对方回绝他的。周全安慰老母亲,不要急嘛,缘分还没到,说不定哪天我就给你带个漂亮媳妇回来。 在故宫里走散了,她居然急得团团转,满头的汗和红赤赤的脸,连眼神里都装满了着急和担心。最让周全意外的是,在北京的最后一晚,她居然主动找到他们的房间,也不避嫌,麻利地取走周全的换洗衣服,第二天一早再送过来,连袜子都叠的服服帖帖。周全的头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她拿着电吹风烘衣服的画面。 周全想她是排在母亲大姐之后的,第三位对自己这么上心的女人。 临回来上车时,几个老干部迟迟不见人影,大家三个两个的边扯边等,周全鼓了勇气,把这个意思对她说了,她倒是没觉得吃惊,很开心地笑了,说很好啊,我就是看见你感到亲,拿你当作我亲哥啦。周全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感到她是那么纯净,就像老家东头湖荡里的荷花,夏天湖风一吹,满湖的花叶东摇西摆,香气醉人。 旅游回来后,一切很快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周全有时会接到她的短信啊电话啊,有一次邀请她到公司去玩玩,她马上说好啊好啊,可是最后还是没来过。她约周全看过两回电影,倒是有些不自然的,可能是小放映厅的气氛不太好吧,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还是在夜市大排档里舒服,她能一口气喝下一瓶啤酒,一晚上灌下六瓶,不带上一趟厕所的。周全笑她原来是个橡皮肚子啊。 她谈自己的时候不多,周全慢慢地拼凑出完整的情况了。她24岁,老家在银川乡下,很穷,有个亲戚前年嫁到了这里,说宝应的人好,水土也好,高低动员她过来了,她现在和亲戚一起在一家小私企打工。 周全隐约想起来,有一回在新华书店对面的步行街遇见过她们,她亲戚也是蛮漂亮的女人,还闹着要周全请她们吃晚茶,被她拦住了。 周全还知道,她们经常要加晚班,其实也蛮辛苦的。她说厂里是做外贸,订单下来就要赶出货。厂子在城南工业园里,周全多少年都是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吃饭睡觉,没什么朋友,也不去关心东啊西的,他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小厂。 大半年一晃就过来了。周全忽然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手机一直关着。他忽然紧张起来。他还是不相信她会是个骗子。 当时在北京的那个晚上,她拿衣服刚走,同事就说,女人好好的献殷勤,不是图财就是想人。周全当时就乐了,心里话我要财没财,要人倒是有一个,说不准谁吃亏讨便宜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全手里有一张她打的收据,五万元,署名底下写着手机号和身份证号码。 周全的钱,大头都存了定期,她那天早上急着找他借时,说是老家的母亲突发脑梗,人还昏迷在当地的县医院,院方等着筹钱才肯动手术,看看能借多少是多少,年一过肯定还他。周全把活期的都提出来,觉得有点少,又去跟老板大哥借了八千,凑足了五万交给她。 周全这一个年过得很压抑,他把借条拿出来反复地看了,字写得不好看,但是一笔一划都很认真,身份证号码有一个写错了,她轻轻地划去了,重新写下来。长长的一串数字,像少年时看过代表长城的烽火台的样子。他想起有个远房亲戚在公安上做事,可能有办法查到她,想想又觉得那样不太好的。他还是不相信她会骗他。 春节过后上班没几天,周全收到了一笔款子,五万,还有个尾子五百。是她汇来的,附言里说,钱是给她小儿子做手术用的,五百元是请他代买些食品给他母亲。她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周全激动起来,他心里说我还是相信你的,一直就是相信的。周全把汇单上的地址和姓名看了又看,那是长长的陌生的一排地址。 周全一连几个晚上睡不着,他寻思,她的小儿子到底看好了没有?她为什么一直关机呢?银川又能有多远?再远,还不照样是在中国?还不照样是在地球上? 作者简介:童谣,男,宝应人,居安宜。忙时稻粱谋,闲时读读书。写字作文娱己娱人,为人处世有得有失。惟愿岁月安宁,人生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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