鳅鱼,又称泥鳅。体身不长,扁尾头小触须短,冬天能在淤泥里脱水生存,生命力较强。泥鳅也因产地不同而分类,生活在陆地产粮区的沟渠里,秧池、稻田里的泥鳅比较小,只有十几克,二十克左右,体形圆短,背呈黑色,肚乳白微黄,通常叫它“小面鳅”。而宝应西湖东荡产出的鳅鱼则不同,体圆略扁,肥硕丰满,背呈青铜色,有不均匀的黑点,肚色金黄,一般的有五六十克,大的更重些,这就是当今宴席上的一道名菜,我们家乡的特产——“黄板鳅”。
家乡盛产“黄板鳅”。然而,捕黄板鳅的方法和捕其他的鱼不一样,对付黄板鳅,罾、簖、罩、尼龙网都奈何不了它,只有用钩和丫子才能捕获。因为张丫子是以捕黄鳝为主,泥鳅上丫子的少。所以,捕鳅鱼主要是靠张钩,也就是鳅鱼钩。
每年春天,都有一批活跃在柴滩、蒲滩上的青年人——人们称之为“张鳅大军”。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也“应邀加盟”了朋友们的“张鳅”队伍。朋友们教我,选一些中等粗细、老壮的芦柴,剪取120公分左右,剥去叶膜,在离根部30公分左右的部位上栓上一根20余公分的白棉线,线的另一端扣上一根直形针,也就是钩针,在这根钩上,再装上诱饵——蚯蚓。
张鳅鱼必须起早贪黑,十分辛苦。说是张鳅鱼,实际上也是钓鳅鱼,鱼钩要固定直立在水田里,而且必须是暮布晨收。整个过程分为:备饵、挽钩、张钩(布钩)、收钩四个部分。每天上午,首先选一些潮湿、松软的地方挖蚯蚓,把挖得的蚯蚓存放在疏泥盆中备用。临挽钩时,在盆里置一些草木灰,蚯蚓不会跷出来。下午,坐下来挽钩,先把蚯蚓剪成约两公分长的小段,再在每把钩上分别安上一段,要做到饵不露钩,钩藏饵中,然后卷线收饵。到傍晚时,几个人驾一只小木船下田布钩。春天的傍晚,水荡里的景色美极了,晚霞斜映蒲林、芦林,微风拂起绿浪。这时,在田里干活的人们都陆续收工回家了。荡里一片寂静。“风吹草低见鱼郎”,只有我们的活跃打破了田野的沉寂。我们在选定的同一块蒲田或是稀疏的新生柴田里,各自按约定的线路每间隔两米左右布下一把钩,包括抓塘、立钩之类的动作相当敏捷。就这样,我们一边在滩上布钩,一边唱着歌,移步的涉水声好象在为自己打着节拍,青蛙也似乎在和我们赛歌,鸣个不停。走完了一个“S”形的线路,走出了蒲林,几百把钩也布完了,不觉已是夜色朦胧,满天星斗了。此时,身上衣湿,腹中空空,晚风袭来,倒令人略有几丝寒意。在回家的路上,有感于星光闪闪,流水潺潺,天籁万寂,不禁使我想起一首唐诗,并即兴加些改动移植,“千滩(山)鸟飞绝,万溪舟迹灭,披星少年翁,独钓春秋(鳅)热。”这不成文的五言绝句,至今还记忆犹新哩。
次日凌晨,就得下田收钩,如果说布钩是播种的话,这收钩就是收获了。随着小木船的“风驰电掣”,来到昨晚的田头,我们一个个身背鱼篓或蒲包下水,沿着原先的线路,一把钩一把钩地拔收。这是最有意思的,也是令人为之兴奋的。钩上有鱼没鱼是不同的,很远就发现了,没鱼的钩悄然不动,有鱼的钩被搅得抖动不停,或被拽弯了,或被拔浮在水面拖离原地了,赶紧上去拎起钩竿,抓着鱼头,倒出钩针,然后再“请君入瓮”。有时,也能碰上一两条黄鳝来凑热闹,这倒也可以算得上是打破“品种单纯”了。可恼的是水蛇偶尔也来找麻烦,这都怨它自己嘴馋贪吃,少不了要把它的嘴鼓拽豁,它才负伤而逃。“吃鱼没有取鱼乐”,这时才能真正体会到。尽管身上背着钩和鱼,越走越重,但总觉得美滋滋的,乐在其中。
过去,人们把把鳊、白、鲤、鲫称之为“上色鱼”,把鳅鱼和黄鳝、鲶鱼、昂刺鱼等没鳞的鱼视为“下色鱼”。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审视营养的观念转变了,人们重新认识了鳅鱼的价值。鳅鱼是野生的,蛋白质含量很高,并具有滋阴带补的功能。所以它倍受青睐,身价猛涨。
家乡的滩涂开发以后,柴田、蒲田大幅度减少,鳅鱼的生存空间也大大减少了。人们要想吃到一顿“黄板鳅”,很不容易,这就使我时常忆起当年张鳅鱼的情景,憧憬那时的快乐生活。
——徐汝清发表于扬子晚报繁星副刊2010年4月20日,广西老人报2010年4月29日 原题《张鳅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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