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氾水小学的童年（2）
01 在我的记忆里，氾水小学如同一轮分成两半的月亮，一边是西校区，一边是东校区，一小段马路和一座小桥隔在其间，或者说连起她们。 那时候我们多小啊，小得会相信那些美丽神奇的神话都是真的。有时候夏天的夜晚，我的奶奶拉着我经过小学校的门口，到南头蔬菜大队的五爹爹家去玩。月光如水，洒了满地，小桥下面的流水安静地泛着银色的波光，间或会有条把鱼儿跃出水面，搅动了粼粼水波。 我就想起那些神话传说来了。我认真地问我奶奶，嫦娥或者七仙女要是来到人间，会不会就落在这座桥上？为书生柳毅传书的那条鱼儿，是不是已经游到这里了？
我奶奶愣了一下，扭头骂我，你嚼蛆呢！脚底下的步子马上紧了起来。 02 前几年看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屏幕上闪出那口深井的瞬间，我顿时想起了西校区最西边院子里的那口小石井。 那时候我们几个调皮的孩子老是被大人们吓唬。 他们说氾水街上一南一北两口井，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不学好的大人和死皮的小孩的。 不用问你也能猜到，小学校里的是等着调皮捣蛋屡教不改的坏孩子的，五一路下河边上的卫生院西边的那口井，是对付不学好不成器的大人的。 我们几个动不动就要被处罚的孩子，不止一次地商量过对策，万一被老师扔下井去，怎么样才能爬上来？ 争论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我们又不是青蛙，就算是青蛙也还是没有办法的啊。 03 西校区其实是一个T字型，朝东开的大门在一竖的末端，中间是一条宽宽的甬道，两边是教室，教室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我们曾经一次次地迎面撞上那些又高又粗的木头廊柱，疼得哇哇地哭了，眼泪鼻涕一大把，又不知道要怪谁。
冬天的早上大雪纷飞，飘舞的雪花绕着红漆的廊柱打转，早读的我们冻得直哆嗦。 老师叫我们排好队，鱼贯而出，沿着教室的墙沿站了，喊了口令一起使劲地跺脚搓手跳跃。 雪下着下着停住了，太阳慢慢地转过来，老师起个头，叫我们齐声背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我们一时卡壳了的时候，路过的老师会小声地提个醒，然后在我们再次响起的童声中，微笑着走过去。 最西边一排的南头有一幢木质小楼，楼上是教师宿舍，楼下是会计室油印室医务室什么的。中间是教职工宿舍，往北边的一大块空地边上，有几间校办厂的车间，几间教室，还有男女生的厕所。 04 冬天的课间，我们常常跑到厕所前的空地上晒太阳做游戏玩，最简单的玩法就是靠在厕所的南墙上，一边几个人，有人憨声粗气地喊1，2,，3，开始！两边的人一方使劲地拱，一方屁股赖下来挤，直到有人跌坐在地上，直到有人嚷嚷着宣布投降。 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回放晚学后，有个戴眼镜的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不知道为什么，被几个女生围着推搡到厕所前，最后很不幸地被拖了进去。 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他当时衣衫不整地从厕所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边扶着眼镜，一边哇哇地委屈地哭。我忽然很奇怪地联想到哭倒了长城的孟姜女和六月里下雪的窦娥，甚至还想到了秦香莲。
蛋黄一样的夕阳的余晖，射在他的眼镜上，照在他稀里哗啦的小脸上。我很同情他，但是因为那几位明显比我高半头，也比我胖的女生始终躲在厕所后面，我实在没有勇气冲过去救他的啊。 还有一次是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大概是因为骂了脏话，老师喝令他自己跑到厕所门口去罚站，主要是请他闻足臭味吧。老师说这叫以毒攻毒。 隔一会就问哪位同学去侦查一下？我们欢天喜地争相举手，我去！我去！ 05 我的记忆中，除了喜欢美术唱歌那些副科以外，最受我们欢迎的还有做操。 我到现在都搞不清，那些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到底是第几套？又不教我们其他的几套，干嘛要说是第几套呢？ 小喇叭里传出来的口令，裹在好听的音乐声里，飘得学校的角角落落都是。可我到今天也没弄明白，究竟是哪些口诀和动作名称。 我们倒是好奇了很久：这么好听的声音，是哪一位老师念的呢？怎么也猜不出来。 我们喜欢像一大群小麻雀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到小操场上去，在老师响亮的哨子声里，急急忙忙救火一样地站好队，跟着老师一句一句排练大合唱。 我们焦急地盼望着六一儿童节的来到，那样我们就可以穿上雪白的衬衫和笔直的蓝色的长裤，系着鲜艳的红领巾，脸上搽着胭脂口红，嘴巴上涂了腮红，神气活现地排着长队，去镇上的电影院里欢度我们的节日。
一路上，我们瞄着大街两边望呆的人群，看看有没有我们的亲戚熟人，还要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脚底下，千万不要踩到什么东西，弄脏了我们崭新光洁的白球鞋啊。 06 当时的我哪里想得到，正是在那几年里，我赢回了我此后漫长学习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几张奖状。 除去文艺比赛的好些次表彰，我只拿到过一次和学习有关的奖状。 我记得我获得的光荣称号就是学习积极分子，也许是叫进步明显奖？我在那一次的期终考试中，从平时每次的50分上下，一举跃入70多分。 我屁颠颠地捧着奖状小跑回家，我的父亲哭笑不得，轻描淡写地说，不丑嘛，离不及格远不少了，继续努力。 我后来才发现，那天我的运气实在很不好，就在我到家的前一刻，我的姐姐刚刚展示过她的双99分的成绩。 但是呢，就像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样，每一个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都应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童年，所以我这样的一个差生，还是在氾水小学度过了我的快乐的童年时光。 07 我的快乐主要来自于和小伙伴们的友谊，来自于两个校区之间的我称之为鹊桥银河地带，来自于东校区的操场和菜地，以及菜地南边连接氾水中学的那条清清亮亮的小河。 今年以来，因为《千叶树》的缘故，我有幸陆续地和很多小学中学的同学重新接上了头。这是多么叫人开心的一件美好的事。 我惊讶地发现，他们中的好多人竟然都去我家里玩过，而且显然不止一次两次，他们提起我的父亲或者其他家人的语气，亲切得好像昨天还在氾水街上撞见他们提着竹篮买菜打肉的。。 那种感觉就仿佛我的六角门15号的小院子，是古时候的一个小小的驿站凉亭，朋友们匆匆地赶往下一个路口，经过此地，停了下来，喝一杯茶，聊几句话，转而又各奔了东西。
我记得小学时我和四位小伙伴，照着《三国演义》上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情节，认作了把兄弟。 我们还特意跑到氾水大街上六角亭下坡上的照相馆，郑重其事地拍了一张结拜合影，仿佛自此兄弟们就各自闯荡江湖去了，直等他年功成名就再聚首话相思。 事实却是，拍完照片回家的路上，我们中的三位，不知道因为什么话没说好，当场在路边扭打起来。好像是为买了几只油端子，有一个人多吃了一只，还有一个人故意把油花花的脏手，往另一个人的衣服上揩。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后来又碰见了，谈笑间那些往事真切得如同是昨天才发生的。我们欢喜的是，彼此间的亲昵，竟然不曾因为隔着这么远的时光，而有所淡薄。 我们中的一位感慨了说，大家都是氾小出来的，都见过彼此的光屁股，都记得当年背着老师，在教室的红砖山墙前，掏出小鸡鸡，比赛谁尿得远尿得高尿得久，都特么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装的啊！说得我们哈哈大笑起来了。 08 鹊桥和银河地带的开阔地上，很多的小食品摊子杂货摊子挤在一堆，就像雨后冒出来的大大小小圆头滑脑的蘑菇，从路上一直蔓延到桥上。有几位摊主为了省地儿，直接坐在桥栏杆上吆喝，仿佛我们再不买他家的山药山芋花生米爆米花甘蔗什么的，他马上就会一个后栽葱翻到河里去。 现在的校园门口肯定是没有这些摊点了，据说是体现了一种文明和规范，更是保障了孩子们的安全。 在我们那个时候，管他呢，没有人会这么说话的。城管？省省吧，城管是为人们服务的，他们跟人们低三下四客气着呢。 我要是把那些年里买到过的，吃到过的，玩儿过的全部写在这里，肯定会是很长很长的几大段。 已经有朋友抱怨我最近写得太长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们的休息以及和爱人深情而诚恳地谈心了。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越是短小的文章，越是难写啊。 好吧，我今天就不再展开来了，我要顺势一歪玩一把假摔或者是碰瓷，改天单独写一写这些让我魂牵梦绕回味多年的小玩意儿。 09 在后来一次次的回忆中，我很惭愧地发现，我的确不是个好学生。 我几乎已经回想不起来，有哪一堂语文或者数学课，是我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 我无法忘记的竟然全是，这些课堂以外的琐碎的小事情。 三岁看到老，同样的道理，看一个人的现在，是可以推断出他的来路的。 我的来路是什么样的一条路呢？ 就在今天早上，我昨夜写到的氾小章玲玲老师意外地通过《千叶树》联系上了我。 我在万分惊喜中看到章老师留在《千叶树》后台的几句话。 30多年没有见过的，依然美丽漂亮的小章老师说： 我还记得你当年的样子呢，你们几个特别调皮，经常会把我气哭下来。 呵呵，对不住啊，小章老师，还有所有的亲爱的氾小的老师们，还有已经远在天上的老师们，因为你们的那些泪水和汗水，才有了我们当年充满阳光和欢笑的最幸福的时光。 才有了在我们的追忆中，一次次变得广阔舒展金光灿烂的童年大道。 这条路，就是我们的来路啊。 我们一直在这条大道上撒腿狂奔，从童年跑到了少年，从青春跑到了中年。她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 我现在可以猜想到的一个画面就是，等我们全都被岁月染白了头发，等我们全都再也挪不动步伐，我们还是会不断地回头望望这条来时的跑道。 亲爱的人啊，那时候我们一定会看见，遥远的大路的那头，高悬着的鲜红的路牌，一笔一划刻着的是： 氾水小学。 感谢氾水小学的老校友：邹红，张惠智，袁涛，陶俊，张联，赵沈平，程慧，朱菁等朋友，陪我一起回忆那些尘封的久远的往事。 谢谢程慧找出这么珍贵的老师们的老照片。感谢张秀华友情提供图片 感谢生活让我们再一次重逢，竟然会毫无陌生之感。 感谢你们，亲爱的老师们，愿你们安享晚年，寿比南山； 还有那些已经离开了我们的老师，遥祝你们在天堂里快乐幸福。 感谢《千叶树》的所有朋友们。 夏天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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