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去买菜,看见大伙围在慈姑摊前争着抢着买慈姑。哟,看这慈姑个个白净净、圆溜溜,一崭齐的腰身,像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胖娃娃,虎头虎脑,模样诱人。我也赶紧着上啊,边拾边听年轻的老板夸耀道:“我这慈姑是昨天傍晚才从下舍顾家的田头收来的,绝对货真价实,新鲜味纯!” 下舍顾家,我再熟悉不过了。激动之余,一丝淡淡的苦味袭上心头。我仿佛看到了那无边的旷野里,顶着冷风苦雨的我那年迈的婆婆,正在用她瘦骨嶙峋的双手从土里刨着,刨着…… 下舍,慈姑之乡;顾家,我先生的出生地。他经常会情不自禁和我谈起慈姑和它背后的故事。那时,他们弟兄三人,要上学读书,要穿衣吃饭,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这对于土里刨食的父母,他们肩上的担子该有多沉啊!而公公一直体弱多病,我那要强的婆婆便成了家庭的支撑。在那时,长慈姑是家里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自然这一重担也就落在了婆婆的肩上。 在每年最热的三伏天里,我的公婆开始顶着烈日在烤得烫脚的水田里挥汗如雨。整地施肥,薅草治虫,汗水不停地流下来,一会儿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的一样。每天中午收工回来人早已疲惫不堪。婆婆让瘦弱的公公先歇着,自己赶紧地生火做饭。锅上,热气腾腾;锅下,热火熊熊,汗如雨下的婆婆埋着头无声地忙碌着。吃完饭后她让公公再去休息一会,自己赶紧收拾锅碗。她也想歇一会,可是不能,昨天换下的衣服还泡在盆里,晚上回来还得换呢。晾晒好衣服,婆婆带上工具又到村外慈姑田里去了。一路上庄子里很安静,人们还在休息,天地间只剩明晃晃的阳光炙烤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冬天到了,家家户户开始扒慈姑了。天还没亮,婆婆就带上工具出发了,肩上扛着一把铁叉,一手拎着一捆扎好的蛇皮口袋,一手提着一只装满稀饭的热水瓶---里面是维持她一天的食粮。冒着刺骨的寒风,借着稀疏的星光,她沿着黑黜黜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外走去。田里早已干枯的慈姑秆上披着一层浓霜,土面上覆了一层薄冰,空旷的田野里冷冷的风如水蛇一般稀溜溜的滑过,冻得她牙“格格”地响。婆婆下到田里,扯掉慈姑秆,用铁叉把冰面拍碎归拢到一边去,开始用铁叉刨了起来,一边翻土一边将土里的慈姑拣到旁边的口袋里,不一会儿浑身热气直冒,她甩了厚重的棉袄继续大干,干累了歇一会,喝上一碗稀粥再继续翻土拣拾,看着一片片翻过的黑土和一袋袋慈姑,想到一年辛苦即将换来的几张票子和正在读书需要钱用的孩子,她也不觉得苦了。我那劳苦的公婆,就是这样将三个儿子送到高中,又将老大老二送入了大学。在那时,一家出两个大学生,该是如何地光耀门楣啊!可是,谁又能了解他们付出的是快被榨干的体力和心血啊! 婆婆渐渐地上了年纪,体力不再如从前。那笨重的铁叉好像也越来越沉。她只好改用手扒,那样慈姑就不会有破伤还能卖个好价钱。她的双手像钢叉一般插进土里边翻边拾,泥土深深陷进粗大的指甲里硌得她生疼。干了一天,体力也消耗尽了,她全身汗湿,寒风一吹冷得直抖,脚上的套鞋也在不断地渗水,脚冻得没了知觉。最要命的不是这些,周围田里干活的人渐渐走光了,看着黑暗慢慢笼罩了四周,不远处散落的坟茔隐隐闪着磷火,身边寂无人声,田里堆放着几口袋扒好的慈姑。可是,她再也没有力气将它们挪上船了,放在田里过夜,她又怕会被别人偷走,这可怎么办呢?她手足无措,恐惧害怕无助,一生很少流泪的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晚上,婆婆打电话过来兴奋地说,她到人家刨过的田里去拾那些落下的小慈姑,拾了有满满一大篮子,要不要她送些过来? 听着她在电话里愉快的声音,我好像看见,我那劳作了一辈子的婆婆,此时怀里正抱着一只竹篮,一会儿抬头看看电视上热闹的画面,一会儿又埋下头不停歇地拾掇着篮子里的慈姑。也许她在想,她的儿孙们最爱吃她做的慈姑烧肉,她得多准备些,让他们吃个够啊! 唉,你这小小的说不尽的慈姑!唉,我那善良辛劳一生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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