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趣
小的时候，每到秋割季节，宝射河里螃蟹渐渐多起来了。 宝射河里的螃蟹青背白肚，膏黄丰腴，煞是好吃，据说某一年聂棋圣到宝应参加比赛，一口气连吃好几只，吃的主办方也目瞪口呆，因为螃蟹毕竟是属于凉性食料，吃多了总归对肠道不好的。晚上的时候，打着手电筒沿河岸找寻，常会看到雄的螃蟹弓着背吐着泡泡举着大螯不可一世的样子横行者爬过。 有时候收割稻子时，会在秧苗拔草施肥时留下的脚跟印塘里都能找到一个青背白肚的大螃蟹来。即如内河小河沟渠，但凡水下有个扁扁的洞，透过清澈的河水，总能看到从洞口蜿蜒开去，有密密麻麻的蟹脚爬过的印子。这个时候，我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找一小截织衣棒针粗细铁丝，（有时候实在找不到，会去外婆那里，偷偷地把她从上海带回来的阳伞一根伞骨拆下来，呵呵）把头上稍稍敲扁，再弯制成一个7字形，绑在细竹条上做成蟹勾，伸进蟹洞，轻轻地骚扰几下，有时会感觉到洞里的螃蟹用大敖钳着铁条作抵抗，这个时候就慢慢地把蟹勾退出来，然后张开手掌，手背贴在蟹洞口的上方，就静静的一动不动的立在水里等，有时候，小鱼儿会游过来轻轻地嘬你腿上的汗毛，啄得你痒痒的，但你一定要忍住笑哦，大概过了半把分钟，那蟹可能经过刚才的骚扰会觉得蟹洞不再安全，就慢慢爬出来，这个时候，撑开在洞口的手掌往下迅速一按，把蟹就捉住了。整个过程一定干净又利落，不然那蟹会又退缩到洞里去再也不会出来。另外就是要把整个蟹身连同大敖一起用手掌包住，不然那两只大敖有得让你痛苦惨叫罗。蟹被捉住后，还要记得把洞口有时落下的蟹腿也清理干净了，这样的话，过几天，蟹洞里又会重新居住了新的主人。 而父亲和村民的捕蟹方式，至今想起来，尤觉得不可思议。 初秋薄雾时节。村里收完了稻谷，打谷场上摊着满场金灿灿的稻谷，白天妇女们会轮流分工翻动摊晒，有时也会敲响破脸盆驱赶着偷嘴的麻雀。而男人们则会把稻秸搓结成一条条小手臂粗细的稻绳，一圈圈的盘在打谷场边上，中间空着，点燃起塞满的稻糠碎稻秸，又在外面盘起的稻绳上淋足了水，于是，到了傍晚，那一个个盘成小山尖似的绳堆冒起一股股白白浓浓的烟雾出来，夹带着新鲜稻草燃着的清香的烟火味，和着初秋的薄雾袅袅升起，薄雾里回荡着女人们相会狎昵的取笑声，和孩子们捉迷藏欢快的打闹声。 父亲和村民在这傍晚时候，会把这闷烧了一天的“烟火索”又一圈圈拆下来拉到船上，然后运到宝射河岸边。把绳头拉到对岸固定好，整个儿沉在宝射河底，而岸边，露出水面，绑定在一根树桩上，树桩上挂着一只桅灯，俗称马灯，下面张开一张线网。这就是村里奇特的“烟火索”捕蟹。 初秋的夜晚凉凉的，远处的草丛中，不知名的秋虫低吟浅唱着，雾气渐渐从河面升起飘荡，弥漫开来，皑皑的月色渐渐朦胧，草叶上渐渐也滴着水珠闪亮起来。喧闹一天的宝射河终于寂静了，透过渐浓的秋雾，隐约看见泛着黄色桅灯三三两两地点缀在两岸的树丛下，偶尔传来抽着旱烟的男人们的咳嗽声。宝射河水静静流淌着，而水底大闸蟹去愈加活跃的爬动起来。它们爬着爬着，遇到了横在河底的经过熏蒸的“烟火索”，不知道是烟火索阻隔了它们前行的道路，也不知是否烟火味熏晕了它们，抑或桅灯黄色的灯光吸引着它们，于是，它们就会顺着“烟火索”慢慢爬出水面，爬到挂着桅灯的树桩上，这时，只要用“捞海”轻轻一挽，大闸蟹就被活捉啦。一夜忙活下来，一个捕点能捕到几十斤大闸蟹呢。到了天亮，劳累了一夜的男人们又会用船把水里的烟火索拉回到打谷场边，重新盘起来，用烟火闷熏一天，以便到晚上重复使用。 过了几年，也许是烟火索捕蟹的效率不高，或者沁满水的烟火索移动起来显得笨重，慢慢的，市场上出现了尼龙丝网捕蟹，也是用一根长竹竿把蟹网从水面伸过河面，再沉入水底，等有螃蟹路过，会被蟹网缠住，这时，守在岸边的捕蟹人看见网绳一动，就赶紧收网，这样一晚下来收获也颇丰。 后来，不知怎的，宝射河里的蟹渐渐少了起来，渐近绝迹了，而父辈们捕蟹的技艺也慢慢被后人们渐渐淡忘，只是，过了这么多年，那秋雾里宝射河两岸边桅灯黄黄的灯光依然闪烁在我的记忆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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